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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長夜趕到荊鳴山時,只遠遠瞥了一眼,便看到那山上方的天空,被籠罩在一層血色的不詳陰影里。凡人的rou眼看不到,大抵只覺得今日天色格外昏暗,可在君長夜眼中,卻赫然是放肆嘶吼的漫天怨魂,還有源源不斷從戰場上新生出來的,弗一成型,便被早等在上空的怨魂伺機吞噬了。吞噬魂體越多,自身力量越大,到最后,便會形成能量的漩渦,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怨魂納入內部,到了最后,在這漩渦深處,便會在凝成一枚怨氣沖天的內核。空中已有了四五枚帶些血氣的丹丸,那是即將成型的血核,可君長夜顧不上靜等它們成型,便驅馬一頭扎進荊鳴山混亂的戰場中,想要尋找酈觴的身影。可人太多了,戰事也太慘烈了,到處都是慘叫和斷肢,尸體堆積成山,活生生一出人間地獄。君長夜一刻都不想在里面多呆,可一旦卷進來,想出去哪有那么容易?有殺紅了眼的人拿著刀朝他砍過來,君長夜心下一橫,剛想抽出腰間的星河劍應戰,一把□□卻突然橫著插過來,替他擋了那刀,接著反手一扎,利落地戳進敵人的心窩子。君長夜扭頭一看,見是酈觴的副將。“我認得你,王上身邊的人?”副將一邊提防著隨時可能撲過來的敵人,一邊沖君長夜大聲道:“這里太危險了,你跑來干什么?走,我送你出去?!?/br>情況緊急,君長夜顧不得跟他掰扯,忙直奔主題道:“我有急事,上將軍呢?”副將大手一揮,很確定地指了個方向:“那邊!將軍追滄流去了?!?/br>滄流……剎那之下,禁錮已久的思路終于在這一刻打開了一條縫隙,君長夜若有所思般怔愣一瞬,接著顧不上道謝,便飛快地向著密林奔去。而此刻,密林深處,劍拔弩張的對峙仍在繼續。手持彎刀鐵棍的沙匪離酈觴二人越來越近,滄流左右看了看,很無辜地皺眉道:“喂,我怎么覺得,現在的事好像跟我沒什么關系。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他話說的其實很在理,可惜現在在場的并沒人有心情理他。酈觴死死盯著風桐架在古越王脖頸上的那把劍,目光中凝結的狠辣戾氣有如實質,連風油精此類人都不自覺在那種目光中瑟縮一下。許是為了示威,也為了給自己壯膽,風桐當下把劍又靠近一寸,同時大聲對下方的沙匪命令道:“一個個都磨蹭什么!還不快把他拿下!拿下之后先挑了手筋,免得再節外生枝!”蒙面的沙匪從四面一步步包抄過來,在酈觴身后高高舉起棍子,而酈觴視若無睹,只把目光從劍上移到古越王清俊的側臉上,他閉了閉眼,突然開口道:“你放了他?!?/br>鐵棍帶起風聲,毫不留情地擊打在酈觴身上,他踉蹌一下,卻還是穩住了,繼續站在原地等著對方回話。那話里面有示弱的意思,風桐瞇了瞇眼,很得意道:“什么?我聽不見?!?/br>酈觴一字一句道:“放了他,隨便你讓我做什么?!?/br>“好啊,”風桐登時很猖狂地笑起來,“酈觴將軍,只要你現在立刻以死謝罪,我保證古越王陛下不會受到任何傷害?!?/br>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古越王卻突然開了口。他喚他的名字:“酈觴?!?/br>風桐一驚,忙扭頭低聲道:“王上,他一直在騙您,您可別再被他蒙住了?!?/br>“孤問他幾句話?!惫旁酵醯?,說完,他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望著底下狼狽的人。“上將軍,”他開口道,“一直以來,真的是你嗎?”這話沒頭沒尾,可他們倆都懂這是什么意思。酈觴忽然不敢繼續看他,垂下眸子,極輕地點了點頭。“你真的用了逆天之術?用過你自己,和別人的血?”“……是?!?/br>“你擅用禁術,除了……還有別的目的嗎?”“沒有了?!?/br>“今天是最后的日子,這話是什么意思?”“今日陣成,您可重獲新生,”滄流插話道,“至于他,多半是要死的?!?/br>古越王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他用貪戀的目光細細描摹過酈觴的每一寸容顏,出神地想象著,這人為了自己,究竟經歷過怎樣的痛苦。他之前看那些古籍上說,若想逆天改命,便需得以命換命,換命者需受怨靈噬身之苦,日日夜夜,不得解脫。這樣的日子,酈觴是怎么熬過來的呢?是不是只有在這種境況下,他才肯把實話說出來?這種邪術一旦開始不得中斷,而要擺脫這種痛苦,唯一的辦法,就是其中一人死去。自覺今生拖累別人已經夠多了,臨到了了,實在不想繼續當一個累贅。何況還牽連過無辜人的性命,便一并還了吧。“謝謝你,酈觴,”古越王輕輕笑了,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灑脫和輕松,“如果有下輩子,我會好好補償的?!?/br>風桐直覺這話風不對,剛想轉身控場,卻驟然覺得腹部一涼,低頭一看,發現那里插了一把極短的匕首。風桐一驚,本能地想去拔,可手上卻也因此失了力道,那劍離古越王纖細的脖頸本就只有幾寸,手忙腳亂之下,便豁開了令人心顫的口子。鮮血噴涌而出,那清傲出塵的王者帶著點最后的眷戀,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從百尺高的荊鳴山上一躍而下。他下落的速度那樣快,像斷了線的風箏,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便一頭扎進草木深處,被那些花兒掩住了身形。天驀地下起雪來。酈觴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整個人像是驟然化成了一座石像,好像只要不動不聽不看,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刀被滄流遠遠拋了過來,酈觴下意識接住,機械地作出反應,雪亮刀光劃過之處,周圍沙匪全部人頭落地。最后,在遍地陳尸中,他有些茫然地捂住胸口,彎下腰,嘔出一口艷紅的鮮血來。有人從身后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滄流。“照我說,”他道,“你做的夠多了,他活不了了,你……節哀順變,跟我走吧?!?/br>酈觴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