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惡趣調笑。

    而東海龍王，也因他這一系列的話語，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

    “讓我且細想想，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哪吒眉眼中的笑意越發深，隨即他抬起另外空余的左手，摩挲下巴，故作一副思考相。

    下一秒，他像是終于回想起什么一般，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惡趣：“我想起來了。她抱著我給的嫁衣，眼睜睜看著我對敖丙抽筋扒鱗，還跪地抓著我的衣角，求我莫要再傷害她哥哥。最后，見敖丙渾身是血，變得光禿禿的慘狀丑相。她這才頂著敖丙怒火，違背敖丙命令，同意換上紅妝嫁衣，與我同拜天地，換取敖丙存活?！?/br>
    “我們以天地為憑，以山川大河為母，完成婚拜禮。順帶還拜了一下她兄敖丙青龍?！蹦倪敢蛔忠痪涞恼f著，尤其當說道敖丙時，還刻意加重了語調。

    說完他又惋惜般搖搖頭：“只可惜，在拜完天地之后。敖丙瞪著一雙充血的龍眼，死盯著我們二人，最終咽氣。敖丙死后，敖玉也絕望說不想活了。并沖上來，欲要與我同歸于盡。我無法，自得成全她，讓她同敖丙一同下到幽冥聚會?！?/br>
    太乙說道此處，神情復雜的瞧著，那沉默安靜且再不發一語的蓮花花苞。

    “之后發生的事，哪吒你應清楚。你割rou還母，削骨還父。向東海龍王賠罪，說是自己所犯之錯，理應自己來賠。將血rou還與父母。但直到最終臨死之刻——”

    太乙說道一半，戛然而止，許是覺得太過殘忍惡劣。

    便難以說出口。

    但花苞中未曾出聲的少年，此刻卻突然出了聲：“您是想說。卦象之中，我直至最終臨死之刻，也仍還不忘嘲諷東海龍王。說，他的女兒，即使死后身處幽冥界，也是我這惡徒，在上天驗證下，拜過天地的妻子?！?/br>
    “對吧，師父?！?/br>
    少年作為太乙所描述預言內的主角本人，理解即使自我入魔惡面，作惡的一切想法。

    畢竟，他不僅是陳塘李哪吒，也即是傳聞中，那臭名遠揚的惡哪吒。

    “哪吒...”

    太乙深深看了花苞一眼，重重嘆了口氣，又道：“哪吒，你要知道。就算沒有師父所做這一切，你也早晚會因八年來與李靖的恩怨，走火入魔，再度滋生心魔。至于東海，就算沒有西海一遭?！?/br>
    “這個卦象預言所示，也早晚會發生。你們最終的命運不會改變，這不過僅是時間早晚的問題?！?/br>
    “但幸好，因東海龍女對你的一腔癡情固執，改變了那本該發生的慘烈未來。若不是她犧牲龍珠性命，以一人之命換得一眾陳塘百姓、乃至敖丙等諸多人的性命。如今的你，手上所背負的，便是百余條人命。沐浴于鮮血之中，獲得重生，為師想，這應不是你所想要的?！?/br>
    “你八年來的向善努力，不該是換得一雙沾滿鮮血的手?！?/br>
    “...”

    太乙將一切道出，蓮花花苞內的少年默默聽著。

    再也未曾有此前的偏執固執。也未再開口請求師父放自己前去幽冥。

    過了良久，花苞中的少年終于出聲。

    他聲音沙啞沉悶，其話音中也蘊含著格外低落的情感。

    “師父的良苦用心，徒兒懂。如今結局，是她以性命換來的。而本該背負于我身的所有罪孽，也是多虧于她，才得以避開?！?/br>
    “徒兒...明白。如今自身魂魄之所以會為白魂，是——”

    話到一半，少年的聲音逐漸變得哽咽。

    但他還是繼續將話說完：“是她，以命換來的。此大恩大德，她此生，我無法回報。但只望師父，未來能夠給徒兒一個機會。在她的來世，讓徒兒，能夠好好回報恩人！”

    卦象預言之中，哪吒殺敖丙、害百姓、甚至羞辱心上人，后將其殺之。

    這一切的行徑，于現今知曉一切的少年來說。

    都乃畜生所為，他實在不能容忍，八年來自己努力欲要向善。

    換來的結局，竟會是如此……

    更難以想象，若卦象所示，照常發生。那當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抽扒她兄長敖丙龍筋龍鱗之際，她的內心又會是怎樣的痛處。

    以及...當他強迫她換上紅妝嫁衣，與自己拜天地之時。

    他想，那向天跪拜的全程，她應當是滿含恨意的吧。

    難以想象，預言中的她。究竟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赴死，欲與他同歸于盡。

    忽然間，少年覺得。自己好像千刀萬剮，都死不足惜。

    幸而，那只是失效的預言。

    幸而，預言所示均未發生。

    但，這么多幸中，卻唯獨她是不幸的。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真如師父所意，多年努力沒有白費，擺脫了自小的‘惡’這一字。

    回憶起她死前莫名對他說道的謝謝，他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謝謝你，即使在那么多聲質疑中仍沒有選擇惡?！薄?/br>
    少年心中苦笑，回憶起她這句話，內心苦悶道：小玉，你可知。你對我的這一聲謝謝，成了我心中，再難以觸及的光。明明，該說謝謝的那人，本該是我才對...

    “為師，會為你去一遭幽冥界，為你拜會幽冥閻王。只要你肯安分助周伐商，我自會為你求來她轉世信息。但前提條件是，這些均得在一切大亂安定之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