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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給蜀雪。我去接他。好巧不巧,他一到,別墅里的取暖設備就都沒法用了,真要命,冬天只要和他在一起,取暖的東西就都會罷工——他宿舍里的空調,我的中央空調,我的地暖。一定是因為他的名字,冰天雪地,怎么樣,他是要演一出嗎?他看過這個電影嗎?迪斯尼的電影對他來說太幼稚了吧,他看看得很起勁。我記得。我知道。他對電影倒還算有點品味。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了。他不需要幼稚的人,他需要的是能給他安全感的人,成熟的人。我們在別墅里,我把客廳的壁爐收拾了收拾,點了起來,我們坐在壁爐前,一起看電影。我播什么片子他都看,布列松他看,阿倫·雷乃他也看,薩賓·阿澤瑪咆哮著在地上不斷做前滾翻,他看得直打哈欠,后來我播,他竟然直接睡了過去。或許他也看迪斯尼,不就一點也不幼稚嗎?我看他睡了,就把電視關了,這時,他卻揉開眼睛,問我:“怎么不看了?”我說:“我們睡覺吧?!?/br>他點點頭,開始脫衣服,我說:“真的睡覺?!?/br>他看看我,我們去了二樓的臥室睡覺。睡了會兒,他又醒了,我問:“怎么不睡了?”他說:“好餓?!?/br>他問我:”幾點了?“我不知道,我的手機放在樓下,臥室里沒有鐘表,他的手機也放在樓下了,我們往窗外張了張,天色是黑的,我說:”可能凌晨了?!?/br>他沒說話了。我摸了摸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好癟。我說:“我也餓了?!?/br>他又說:“好冷?!?/br>我摸摸他的肩膀,把被子拉起來一些,包住他。我說:“樓下有面,冰箱里有菜,可以煮個熱湯面,我去看看?!?/br>他看著我,眨了眨眼睛,和我說:“我們猜拳吧,誰輸了誰下去煮面?!?/br>我們為什么要猜拳呢?我說我下去,那讓我下去不就好了,為什么他要提出來猜拳呢?他眨過的眼睛里為什么會閃過一絲膽怯?他在怕什么呢?我沒有問,我當時想都沒有想,我現在才想起來他的眼神是膽怯的,是害怕的。害怕失去什么,害怕得到什么。當時我只是說,好吧,那猜拳。當時,我只是,他說什么我都會答應。蜀雪總是輸。別墅里太冷了,我們除了吃東西都窩在床上,每次餓了都猜拳決定誰下去煮面。蜀雪就算出慢半拍也是輸。一次,他又輸了,下樓之后好長一段時間才裹著毛毯回來,他的腳是冰涼的,我問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說樓下的爐子壞了,這下連一碗熱湯面都沒得吃了。我摸摸他的肚子,yingying的,鼓鼓的,我聞了聞他的嘴巴,一股食物的氣味。他撒謊。我說,撒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他張開嘴巴,我親他,他問我,不是要吞一千根針嗎?我說,你聽錯了,是一千個真。真心的真。他板著臉孔說,我還以為我做服務業的最會說好聽的,看來還是你們廣告業技高一籌。他又笑了起來,說,你是客人,應該我負責說些好聽的給你聽,怎么現在倒過來了,他說,你不要去和范經理投訴啊。他可恨不可恨?他就是可恨。專職煞風景,掃興水準十級。恨得我牙癢癢,咬了他一口,把他按在床上收拾了一通。他這才安靜了,只喊,不說話。喊爸,喊哥,還問我喜歡聽哪一種。我恨得又咬了他一口。他徹底安靜了,喊也不喊了,掩住嘴巴,咬著自己的手指。他的舌頭舔過他的指尖,我又去親他。我又想給他一千個真。他不會要的。他真的不會要。又一次猜拳,他輸了。他裹著毛毯走了。我坐起來等他,我等不及了,穿好衣服下樓找他。我在客廳里看到了他,壁爐里的木柴還在燒,噼噼啪啪地響著。他往里添過新木柴了,火很旺。他坐在靠近壁爐的地毯上,盤著腿,穿著我的圓領白毛衣,披著一條毛毯,戴著我看書時戴的金邊眼鏡。他在看書。我走過去,問他:“看什么呢?”他舉起書,我看了眼封皮。波德萊爾的詩集,法語版的。我問:“法語的?”他說:“法語的,看不懂,看得很茫然,很適合催眠?!?/br>我說:“那應該去樓上看啊?!?/br>他說:“壁爐好暖?!彼麑ξ倚α诵?,“做有錢人真的蠻好的,暖氣壞了,還能燒壁爐?!?/br>他點了根煙,對著我笑。我清了清嗓子,說:“還有別的版本的?!蔽肄D頭在茶幾上找了找,找到一本中文版的,一本英文版的,遞給他。他接過去了,放在腿上,往茶幾的方向一指,說:“好多法語書,好多詩集?!?/br>我說:”我最近在給一個法國品牌想提案,想找找靈感?!?/br>一般人絕對要問,你看得懂法語?你學過法語?他沒有問。他對我的經歷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坐在地上翻開了英文版的波德萊爾詩集。他安靜地看書,一言不發,火光映在他臉上。我問他:“詩難道不是要讀出來的嗎?”他抬起頭看我,看了一眼,眼神平靜,眼光閃閃,又低下頭去。他讀詩。他讀。他讀:Longsince,Ilivedbehvastporticoes.他讀:Solemnandmystic,withthecolorswhichThesettingsunreflectedinmyeyes.他讀:Theyweremys(.)ves-theonlycaretheyhadToknowwhatsecretgriefhadmademesad.他掩上了書,點了根煙,看著壁爐?;鸸庠谒樕蠠隽它c血色。我問他:“你喜歡這首?”他抽煙,說:“你們的目標群眾文化層次那么高?很貴的牌子吧?”我說:“很貴的牌子的目標群眾文化層次也不一定很高,只是定位定高一些,讓那些目標群眾感覺自己的文化層次很高,給他們營造出一種高人一等的錯覺?!?/br>他轉過頭臉來,看我,不無訝異:“你們廣告人都虛偽地這么真實的嗎?”我說:“我們彼此彼此吧?!?/br>他笑了,伸長腿,手撐著地毯,斜著身子坐著。人怎么能用這種姿勢坐著?坐不像坐,躺不像躺。他永遠都處于這種無法被定義的地帶。他不說話了。我說:“我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