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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成了我爸,我不知道是誰的小孩,可能是一個戰俘女兵的,也可能是一個逃難的村婦的。“他一直被關到打完仗,天皇投降的那天,他們營地里都在傳所有戰俘和間諜都會被槍斃,他帶著我和幾個福建人一起跑了,我們跑回了臺南,他結了婚,沒有孩子,后來……男人換了口氣,繼續說:“他被人抓走了。他們知道他去內地打過仗,懷疑他是共產黨,他們關了他七天,回來之后他就瘋了,他先懷疑我們鄰居舉報了他,拿著菜刀去砍人,我媽把他關在家里后,他懷疑是我媽舉報了他,他找來一瓶老鼠藥,毒死了我媽之后,自己也吃藥自殺了。“我和阿華住在一條街上,爸媽的后事是他爸幫忙cao辦的。我每天去他們那里吃飯,睡覺,發噩夢。阿華說,這個鬼地方待著好悶,我們去臺北?!?/br>我哽住,好久說不出話。好久,我說:“那個隨身聽,后來成了我的,那個小孩兒自殺了,隨身聽留給了我。我一直很想要的,也珍惜了一段時間,后來……我抓了抓臉,抽煙,說:“一次搬家的時候不見了,那時候我想要的東西成了手機,過了幾天就把它忘了?,F在,我有點想那個隨身聽了。人開始懷舊是不是說明他開始老了?”“說明他跟不上潮流了?!?/br>“說明他不追趕潮流了,不在意潮流了?!?/br>“說明他不在意周圍的眼光了?!?/br>“真的不在意嗎?或許也是想顯得與眾不同?!蔽艺f。男人說:“每個人生來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br>我說:“不一樣的‘平凡’,不一樣的‘普通’,不一樣的‘正?!??!蔽铱赐饷?,雨還在下,一直維持著綿綿柔柔的雨勢。我說:“我一直想到s,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和他在一起過?不,不對,也不用在一起吧,如果我們上過一次床,我可能就不會再想他了?!蔽蚁胫?,思考著,說著,“愛情這回事,有來的一天,就有走的一天,我不是沒愛過什么人,感覺來了,就在一起,感覺不對了,就散,很正常的。我對s,念念不忘……”男人說:“聽上去像你對他的身體念念不忘?!?/br>我哈哈笑:“你好刻薄?!?/br>男人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刻薄是我的特權?!?/br>我說:“你不顯老?!?/br>男人驚訝道:“你竟然說自己嘴巴不甜?!?/br>我笑了,男人說:“老也沒什么,誰不會老,誰沒年輕過?我不哀悼我老了,老,多少歲,多大了,不過是一個狀態,一些數字,除了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能派上些用場,其他時候一無是處?!蹦腥诵π?,“但是我服老,早上我四點就醒了,晚上睡不著,發明上帝的是奴隸主,那發明香煙和酒的肯定是一個老家伙?!?/br>我們同時笑,笑過后,我說:“我對s的rou體確實念念不忘。我沒什么更高級的追求,什么精神啊,靈魂啊……我覺得,愛就是要抱在一起,就是要待在一起,就是要牽手,擁抱,上床。zuoaizuoai,愛要做啊。我看網上說,那種調教,可以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一方就高潮,還鼓吹說這才是調教的極致,愛情這種形式的極致?!?/br>“你不同意?”“我不同意,但是我能理解,我不同意也不妨礙有些人這么認為,愛的形式太多元了,太多種了?!蔽页闊?,“但是有一些形式很邪惡,真的很邪惡。我不知道人為什么要贊頌愛,搞得好像沒愛過,人生就不完整一樣,搞得一些人借著愛的名義趁機作惡?!?/br>男人說:“就和花一樣吧,有些花是香的,有些花是臭的?!?/br>我說:“有些花會結果,有些花不會?!?/br>男人說:“唉,年輕人,你這么一說,我感覺整個地球綠意盎然,生機勃勃?!?/br>我笑著說:“以前有這樣的時候啊,以后……未來也會有的?!?/br>我說:“我和你說了吧,s的二哥是搞科研的,研究的東西還蠻科幻的,我去看過他做實驗,他這個人不茍言笑,好像不太好接近,其實蠻好說話的,我在s家里待著也蠻無聊的嘛,一天,二哥回家吃午飯,我才起來,也吃飯,他就問我,要不要去他們實驗室看看。他是這么問的,你是老三的男朋友哦?”男人笑著,我繼續學二哥的臺灣口音:“那……欸,你要不要來我們實驗室看看。我們實驗室自己做的牛rou干蠻不錯吃的?!?/br>我去了二哥的研究室,吃了他們自己風干的牛rou干,看他們做實驗。我說:“可能是因為我的吃相太難看了,”我嘆氣,擦擦下巴,“我從小的毛病,你知道嗎,一有東西吃,我就拼命吃,我得搶在別人把碗收走前,把我碗里的東西搶走前先吃干凈了?!蔽艺A苏Q劬?,想到s說我,“s說,看你吃東西,胃口就會變蠻好的,你吃東西很香?!?/br>說好聽些叫吃東西很香,說難聽些就是狼狽,狼吞虎咽,餓死鬼投胎。s真會說好聽的。s還會很多“好”的事情,暴雨天,他會給我送傘,我發燒掛水,他陪護整夜,我半夜說要看漫畫,我們溜進書店,摸到二樓,我們坐在地上,他幫我打手電筒,我看漫畫。我們去看電影,迎春路384號的地下影院,他買了可樂,糖炒栗子,我們一邊看一邊吃。我們不太討論電影好不好看,我們討論附近的野貓好像多了一只,野狗好像少了一群,他說,早餐有點想吃小籠包,我點了點頭。男人突然地問了聲:“你想到什么好事了?”我眼皮一跳,忙捂住胸口,驚呼:“你有讀心術?”男人無奈:“你的眼睛都亮了,現在是晚上,這里這么暗,你整個人都亮了?!?/br>我問:“你是不是眼睛散光很嚴重?”男人笑,我蹺起二郎腿,瞥了外面一眼,濕漉漉的街上駛過一輛黑乎乎的車,車前燈只有一盞亮著,那光也是濕漉漉的,像一只充滿了淚水的眼睛。我說:“還是說說那個實驗吧?!?/br>“有一只機器狗和一個機器人,當然我個人覺得狗不太像狗,人也不太像人,主要是他們都還只是金屬框架,狗站直了,人趴下的時候兩樣東西簡直一模一樣,我覺得他們是東西……是物品,反正為了區別開他們,他們一個腦袋上頂著一個‘狗’字,一個頂著一個‘人’字?!拔冶葎澚讼?,大約是貼在額頭的位置上,我繼續說,“其實我去的時候,實驗已經進行到尾聲了,這個實驗持續了三個月了,每天機器狗和機器人一定會做一件事,人給狗一碗水,然后他們就在他們的房間里——他們是有一個房間的,就像普通人的房間一樣,有床啊,有桌子啊,桌上還有書啊什么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就可以干自己的事情了,機器人會看書,你知道么,狗也會……狗也會看書?!蔽矣悬c開玩笑的意思,男人的表情卻很認真,我的笑容便也消失了,我清了清喉嚨,說:“同時,在另外一個房間里,他們有一條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