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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世頭暈得厲害,沒力氣按住貓,快要松手時突發奇想地,啞著嗓子喵了兩聲。他本來沒有指望這種安撫能生效,但出乎意料的是,貓在久世喵完之后,當真在他懷里安靜了下來。這是它第一次配合人類的行動,久世抱著貓僵了片刻,一時有種不真實感。之前的交流全部以失敗告終,畢竟貓和人都各自發展了語言與文明,巴別塔倒下,就注定無法再溝通交流。久世詫異地想,怎么現在,它反倒是理解自己的意思了?難道自己無師自通了貓語?貓的身體柔軟溫暖,體溫比人類略高,不反抗的時候是個非常好的小暖爐,散熱恐怕也比人類快。久世脫下外套,把貓貼身抱著,又把外套蓋在身上,最后在外面用毛毯裹得嚴嚴實實。他將臉埋進貓頭頂的毛發里,嘆氣道:“難得你這么乖……如果我們在家多好?!?/br>但在家時,這只防備心強過頭的貓也決計不肯讓人類這樣抱著的。貓自然聽不懂久世的話。它貼在久世身上,過了片刻,伸出前肢,拍了拍久世的臉。那動靜不算大,久世昏昏欲睡,沒有理睬。人與貓的胸膛隨著心跳起伏,久世聽到幾聲貓叫,像在耳邊,卻又隔著重重紗幕。他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逐漸失去了意識。久世醒來時,感覺全身都蒙著一層細汗,內衣黏在皮膚上,有些難受。好在熱度似乎已經降下來了。久世抬手按了按右臂,貓被這個動作吵醒了,微惱地咕噥了一聲,從久世身上跳下來。與此同時,有什么掉落在了雪地上。久世看過去,發現居然是自己的手機。……是打了電話給貓星求援嗎?有那么一瞬間,久世腦子里轉過這樣一個荒謬的想法。他撿起手機放回口袋里,順手抻了個懶腰,剛剛舉起右手便被夾板限制住了動作。久世“嘶”地一聲,停下動作。貓也繞到了人類右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右臂的簡易夾板。“擔心我?”久世隨口道,但他知道這只貓不懂得關心人類,只是好奇而已。久世抹了把臉,起身收起毛毯,看了一眼漸暗的天色。坐以待斃是不可行的。既然熱度降了下來,久世便準備動身了。他不記得之前具體開出了多遠,但車禍發生在他們出發后不到半小時,大雪天車速慢,他們現在離家應該在10英里以內。與其碰運氣往鎮子的方向走,不如回家。久世戴上帽子,豎起沖鋒衣的衣領,回頭看向貓。“你跟我走嗎?”久世問道。貓“喵”了一聲,起身跟了在他身邊。路上積雪已深,開車時不覺得,回返的時候天色漸黑,疲憊和寒冷一同襲來。連久世都走得相當艱難,更不要說腹部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根本無法長途跋涉的貓。久世幾次放慢腳步,最后干脆把貓背了起來。貓的體型不小,久世又有一只手臂用不了,抱起來當然不行,連背的姿勢也很別扭。貓同樣不太適應,幾次掙扎著想要下地,都被久世制止了。“安靜點吧,我還要省點力氣回家呢?!本檬绹@氣道。仿佛是被久世的語氣所感染,貓停下了掙扎。過了片刻,久世后頸一熱,是貓找到了合適的姿勢,乖乖伏在了久世肩頭。貓柔軟的前肢搭在久世臉頰邊,沒有亮出指甲,甚至還知事地躲開了久世右臂上的傷。這樣善解人意,與前幾天簡直判若兩貓。久世背著貓穩穩地走在雪地上,四周萬籟俱寂,只有雪地靴踩在雪里的吱呀聲,和衣物毛毯間輕微的摩擦聲響。貓伏在久世肩頭,耳朵隨著腳步一下下擦過久世的臉頰。它低低地“喵”了一聲。久世詫異地發現自己似乎能理解這一聲“喵”——貓在說:“怪人?!?/br>我是怪人,你是什么?怪貓嗎?久世這樣想著,并沒有開口。他得節省體力。幾英里說來不長,但久世自己的狀況并不好。倘若一不小心倒在了半路,后果不堪設想。久世記得大學選修的法醫課里說過,凍死的話臨死前會因為虛幻的熱度而扒衣裸奔——是久世最不能接受的死法了。一片蒼茫的飛雪與山岳間,唯有久世背著貓行走著。疲勞和困倦很快襲來,久世幾乎是憑著毅力在前進。“說點什么吧?!本檬来舐暤?。隨即他感到臉頰邊有微微一陣癢,是貓循聲側頭,毛發擦過的動靜。貓當然聽不懂久世的話,但它因為這忽然被打破的沉默而喵喵叫了起來。在平時,久世是極度討厭貓叫聲的:又吵又無法理解,而且永遠在不合適的場合出現。譬如久世看錯了停車標志、狼狽不堪地付罰款的時候,又或者因為沒有隨身攜帶健康證明而遭到盤問的時候。在久世慌張無措的場合,總是有貓聚集在周圍,窸窸窣窣,發出起哄一般的叫聲。貓們體型有限,無法直接對久世造成傷害。它們很可能也沒有足夠的智力理解這種行為的惡惡意,但光是它們聚集起來對著久世喵喵叫,便已經是在給久世難堪。倘使久世更誠實一點,他會承認他離開鎮子的原因之一便是逃避那些視線與叫聲。然而此時此地,一切都是不同的。這里荒無人跡,唯有肩上貓叫的一點動靜能讓久世保持清醒,唯有這一點聲音能緩解疲勞與寂寞。唯有這樣,他才知道他不是孤獨的。久世的大腦漸漸放空,在那虛弱而持續的貓叫聲中,不知怎么,竟聽出了一點抱怨的味道?!拔矣心敲磯膯??”久世低聲道。貓聽見他回應,暫停片刻,又喵喵叫了起來。在久世耳中,貓說的是“完全搞不懂你在說什么”。我這邊也一樣啊。久世想。不知道這只貓為什么要逃跑,不知道那些貓為什么給他難堪,什么都不知道。無法傳達、無法交流、無法共情,最后的結局也只能是互相厭惡、互相恐懼、互相憎恨。“多說一點吧?!本檬勒f。趁他意識不清,仿佛還聽得懂的時候,他希望貓能多說一點。貓似乎聽不懂久世所說的話,但貓又確實在不斷地講述著。從叫聲里,久世聽得出來貓的疲憊。久世自己也是一樣,又累又倦,幾英里而已,卻仿佛永無止盡。貓的叫聲漸漸低了下去。久世動不了右手,只好側頭用臉頰碰了碰貓的毛發?!皩嵲诓恍芯托菹⒁幌?,交給我?!本檬老?。但他也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右手臂的疼痛時有時無,反復的冷汗與寒顫讓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在變差。路越來越長,貓越來越重,天越來越冷。久世腦海里幾次出現了那個理性現實的選項。他希望貓再叫幾聲,給他一些反饋,幫助他堅定意志,可是貓也沒有聲音了,不知是單純說不出話來還是已經昏迷,只有脖頸處一圈暖意讓久世知道那只貓還在。再走一段,久世告訴自己,再走一小段。一小段變成了很多小段。有那么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