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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色的T恤,黑色的外套隨手扎在腰間。偏長的發絲被主人幾下捋了向腦后,扎了一個小揪。他右手里拿著一只手電筒,左手拿著金屬疲勞探測器,用高腳凳坐在一號發動機的內部,手電筒的光束打了朝上,仔細檢查發動機內部上方的每一個零件。他無比專注,仿若有一塊水幕,將他與外界這嘈雜的人聲隔離開。那眼中好像有光。伏城神色平靜地移開視線。黑匣子的修復比蘇飛想象得更加艱難。其實也是,如果這個黑匣子這么好修復,麥飛公司也不會花了幾個月,還沒修復完成。二十三天后,發動機的金屬疲勞鑒定已經完成,并沒有發現金屬疲勞現象。另一邊,黑匣子還沒修復完成。花了足足二十三天將四個發動機從內到外全部檢查一遍,結果什么都沒發現。UAAG的幾個人并沒有什么意見,其他機構組織的調查人員私下卻有了一些異議。伏城從茶水間倒水出來時,聽到EASA的一個調查員低聲對同伴說:“雖然Patrick先生是業內公認的天才飛機設計師,但這是事故調查,不是設計飛機。這是他第二次參與飛機事故調查吧,根本沒有經驗,白白浪費了二十多天?!?/br>“準確來說,這也能算是他的第一次吧,四年前羅格航空的那次空難,黑匣子不是一直在海里沒撈上來么,調查了三年多根本沒查出什么線索?!?/br>“我不是不尊敬Patrick先生,只是或許他更適合造飛機,而不是調查空難……額……”伏城端著水杯,從兩人面前走過。其中一人急忙說:“伏,你不要誤會,我們不是這樣的意思?!?/br>停下腳步,伏城回身,望向他們,用平靜卻堅定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是Reid·Irvin·Patrick?!?/br>話落,抬步離開。身后,EASA的兩個調查人員僵在原地,沒有出聲。黑發年輕人端著水杯,才走了幾步,走到轉角,忽然,他停住腳步。良久,伏城聲音平靜:“卓老師?!?/br>卓桓右手拿著一杯咖啡,后背輕輕仰了靠在墻壁上。他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偏過頭,看向伏城?!澳愫孟裼肋h都是這個表情?!?/br>“卓老師?”“冷靜、平和、不悲不喜?!闭局绷松碜?,卓桓想了想,“笑的時候禮貌疏遠,不笑的時候就像個雕像站在那里。哦對,有點像那個?!?/br>伏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Lina是個標準的法國人,極具浪漫和儀式感。哪怕臨時到異國他鄉工作,她的辦公桌上也放了一只SEEROSE永生花小熊。粉紅色的玫瑰花小熊被珍藏在玻璃罩中,系著黑色的禮結。收回視線,伏城:“我不懂您在說什么,卓老師?!?/br>卓桓深深望了他一眼。許久。長腿先生邁開他的腿,發號施令:“走吧,下樓看看?!?/br>入了夜,工作人員都回到二樓整理之前檢查好的金屬疲勞資料,一層空蕩蕩的,只放了四臺巨大的發動機。到處都機密零件,兩人在下樓時就把手里的一次性水杯扔進垃圾桶,防止發生意外。卓桓一邊走,一邊說:“排除天氣原因和人為因素,你覺得如果是飛行系統出錯,最有可能是什么地方出錯?”“電傳系統?!?/br>“這么堅定?”“是?!狈茄a充:“您只是說最有可能,并不是百分百?!?/br>“如果一定是發動機呢?”伏城抬起頭,望著他,終于露出不解的神情:“為什么一定要是發動機?”卓桓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直覺?!?/br>伏城:“目前監測結果是,發動機沒有任何部分損壞。除了墜機后因為爆炸而受損,它是完好無損的?!?/br>卓桓自顧自地說:“2008年1月17日,英航38號航班在降落希斯羅機場時,四臺引擎一起熄火,最后迫降在跑道前的草坪上,幸運的是,無人死亡。事后調查結果顯示,原因是發動機的熱交換器設計不佳,飛機在飛越俄羅斯時因氣溫太低,燃油里的水分凝結成冰,冰渣堵塞輸油管,發動機沒有油,自然會熄火。耳熟嗎?”伏城點了點頭。曾經他是個飛行員,但一個月前他被調任進UAAG后,他就惡補了許多事故調查資料。英航38次航班的這次事故也在他的范圍內。伏城:“因為這次事故是結冰造成,在飛機發生空難后,冰全部融化成了水,消失不見。所以給調查過程造成了極大的阻礙,AAIB花了8個月才查清楚真相?!?/br>卓桓:“耳熟嗎?”伏城一愣。卓桓笑了起來,聲音散漫:“和這次很像啊。同樣飛越北極圈,水會消失,所以查不出兇手。這一次的兇手,也離奇消失了?!?/br>嗡的一聲,撞在伏城的腦子里。這張被形容為永生花雕像的面龐上終于變化出了豐富多彩的情緒,他急促地說:“您是說,這次也是水的問題?!”“我有這么說過?”伏城怔?。骸白坷蠋??”卓桓沒有回答,反而突然問:“一個月前你在墜機現場,撫摸初始撞擊點的那塊焦狀地皮時,在看什么?”伏城微微張開嘴唇。“或者說,你看到了什么?”鷹隼般的目光直直地射過來,逼進黑發年輕人的眼底。卓桓嘴邊帶著幾不可察的笑意,可這笑意未達眼底,他凌厲地審視眼前的黑發年輕人。說不清那是什么樣的眼神,伏城從其中感覺到了一絲期冀和愿望。這個男人好像在期待什么,期待他說出什么樣的答案,然后用他的答案再去證明什么。是什么?沉思許久,伏城:“說出來,您可以不笑嗎?”卓桓壓根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什么?”伏城認認真真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又說了一遍:“您可以不笑嗎?”“……嗯?!?/br>伏城:“我感覺,是它的錯?!?/br>“他?”“它,麥飛F435……那架飛機?!?/br>卓桓:“……”伏城:“您說過不笑的!”卓桓捂住臉頰:“我有笑嗎?”伏城:“……”臉上漸漸燥熱起來,伏城后悔極了,他為什么要回答這個答案,隨便編個什么,或者像一個月前那樣無視這個男人的問題不就好了嗎。他唯一慶幸的是,現在是夜晚,一樓沒有開燈,月光再明亮也無法照出他微紅的臉頰。心中的惱羞漸漸要成了怒,但就在那場羞怒即將爆發前,一只冰涼到幾乎讓人感覺孤獨的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