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模糊了他的雙眼，濕濕滑滑地滴到臉上，留下蜿蜒的淚痕。

巨龍不會流淚，這是全大陸都知道的事實。

可是，現在這個又算什么呢？

安德里希甚至想主動撞上他的劍——騎士是唯一一個愿意對他好的人，如果能為騎士而死，他的龍生就不算毫無意義。

只要騎士能夠活下去。

但騎士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地堅定：

“不，閣下，我寧可死，也不會傷害安德里希?！?/br>
“如果要殺他，請先踏過我的尸體?！?/br>
他扶著劍，顫顫巍巍地從廢墟中站起來，像當年面對瑟爾芬蘭那樣，將安德里希擋在身后。

這一幕戳中了瑟爾芬蘭的傷疤，他冷笑：“那你們今天就都死在這兒吧?！?/br>
最后的場面令安德里希畢生難忘。

瑟里芬蘭那口冰息本該由他承受，在一旁與紅龍纏斗的騎士，卻不顧身后刺來的長劍，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長劍先一步刺進騎士的心臟，然后是威力巨大的冰息。騎士的手指只是微微動了動，嘴唇輕輕開合，接著就在漫天冰雪里碎成了一塊塊。

死無全尸。

那是安德里希第一次讀懂他的話：

“活下去?！?/br>
“啊啊啊啊啊——”安德里希的雙眼泛紅，龍翼高速扇動形成猛烈的颶風，渾身氣勢一升再升，竟然有突破半神階的趨勢！

騎士死了，要他怎么活？

“他要自爆！”瑟里芬蘭趕緊向外圍撤去。

而這絕望的同歸于盡被趕來的比蒙斯阻止了。

“把他帶回龍族！”比蒙斯看著他，像在看一個垃圾。

安德里希被粗暴地拖走了，他們將他關押在罪人之地，等待長老們的判決。

在這無望的時光里，安德里希漸漸懂了。

但他想問問騎士：不是說好的共生契約嗎？怎么你走了，我還沒走？

騙子！大騙子！

安德里希再次流淚了。

期間瑟里芬蘭來看過他一次，滿懷惡意的嘲笑：

“你還不知道吧？長老們對你的判決已經下來了，把你的血替換給我?！?/br>
“可憐那個蠢貨還為你丟了命?！?/br>
“嘖嘖嘖，死無全尸呢……”

他以為這些能刺激到安德里希，可安德里希非常平靜，甚至平靜得讓他害怕。

說了一大堆的瑟里芬蘭漸覺無趣，便離開了。

在他走后，安德里希平靜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瘆人的笑——他用自己那血rou模糊的龍爪，拔下了身上的每一塊龍鱗。即使痛到極致，也是無聲地笑著。

以前他聽騎士講過：大陸上有個地方叫亡靈深淵，里面居住著亡靈族，是由死后怨氣深重的生靈所化。

安德里希想，活著的他無法報仇，那這不死不休的仇怨，就讓死了的他去完成！

整整熬了一天一夜后，安德里?；钌赝此懒?。死時，他身上的每一處皮膚都帶著血絲，那些拔下的鱗片堆成小山，散發出可怕的惡臭味，上面還沾著點點猩紅的rou屑。

如他所愿，強大的怨氣讓他在死去的一瞬間化為骨龍，吸引了西斯卡爾。

西斯卡爾將他帶回亡靈深淵，從此，安德里希的唯一目標就是——

屠龍！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差點哭出來……

我是真的愛這一對emmm……

其實本來想寫“我愛你”而不是“活下去”的，但我覺得，“活下去”才是更深的愛。

繼續碼字，明天爭取雙更，補上次欠的一章~

第66章番外（下）

安德里希不知道，在他被龍族拖走后，一個神官打扮的人來到了克里木魯鎮。

他站在騎士死去的地方，皺著眉頭感受了一下。

不到一小時，還能救！

“大光明術！”伴隨著柔和的圣光，本該死去的騎士完好無損地降臨在光束之間。

那人憐憫地盯著他半晌，搖搖頭就走了。

大光明術只能拼湊rou身，賦予亡者一點微弱的生命力——表皮的傷口似乎好了，內里卻依舊壞死。用在剛死去不久的人身上，如果傷勢不重，還是勉強能活的。

但像這么重的傷，幾乎把五臟六腑都戳爛了，就算教皇親臨也于事無補，何況他一個小小的神官？

能救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神官走后，騎士艱難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向鎮外走去。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卻纏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由焦急、悲傷、擔憂、遺憾等多種情緒雜糅而成的情感，這種情感促使他不斷向前。

哪怕透支生命。

他直覺，有個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在前方等著他。

“咔嚓、咔嚓……”

然而身體不爭氣，數根肋骨接連斷裂，騎士單膝跪地，無力地垂下頭顱。胸腔處的劇痛讓他無法使力站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不行……要去找他！他在等我！

可是……他是誰？

堅持爬行了幾步，騎士的腹部已經開始出血。他強咽下一口血沫，用還未折斷的右手手臂支撐著身體前進。

疲憊感和沉重感逐漸消磨了他的意志，終究，在克里木魯鎮和亡靈深淵的交界處，他再也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

胸前的鱗片變得黯淡無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騎士想起了龍的名字。他的眸光渙散開來，腦海中浮現的依舊是巨龍的身影。

好好……活下去……

可是……

他走了，還有誰能護著他？

他那么蠢那么傻，怎么好好地活下去？

嘴角的苦笑慢慢消散在風里，終究還是放不下啊……

騎士費力地抬手，摸到胸口的鱗片，上面仿佛還帶著巨龍的體溫，那是他無法從其他任何龍身上體會到的名為溫暖的東西。

不想走……不想離開他……

沒能帶他看更多風景、沒能陪他到老、沒能向他表達心意……怎么舍得？

騎士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淚。

安德里?！徫摇?/br>
我……愛你啊……

所幸，他臨終前的不甘，成功地吸引了西斯卡爾。他將騎士轉變為亡靈，帶回亡靈深淵，并賜予他“死靈騎士王”的稱號。

騎士王失去了生前的記憶，他唯一記住的，只有對龍族深深的怨恨。而這種怨恨來自哪里，他一無所知，直到再見安德里希人形的那一刻——

他感覺腦海里有什么類似屏障的東西碎裂了。

當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關于一個騎士和一只蠢龍。

他像旁觀者那樣，看著騎士和龍被那些惡心的家伙逼上絕路。

目睹龍死前的自殘時，騎士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和后悔，以及對龍族數不清的憎恨。

而聽著騎士的未盡之語，他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