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顧勍神色淡淡地垂著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做題時還滿滿的活氣霎時間仿佛被抽去了大半；而后他默不作聲地起身，打開了臥室門，徑直往他之前所住的客房走了去。

沈瑜眉頭微微蹙起。

很不對勁。

要是平時，蠢蛋聽到他說要放他休息，肯定要跟猴子似的竄上天了，可方才，蠢蛋那忽而沉寂……是了，沉寂下來的樣子，讓他心里不安地一跳，背影明明一如既往的高大，卻透著股顯而易見的凄然蕭瑟。

13號，又或者，未來幾天，有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下一秒，沈瑜心里隱隱冒出了一個念頭。

沈瑜疾步追了出去，卻只來得及看到蠢蛋關上了的客房門，接著，他便又聽到了一聲，‘咔擦’反鎖上鎖扣的聲音。

“蠢蛋！”

他走到門前，輕輕拍了拍，軟聲說：“蠢蛋乖，別鎖，讓我進去?！?/br>
可蠢蛋沒有回他。

過了好一會兒，蠢蛋悶悶的聲音才從里面傳了出來：“寶寶，你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待半天吧，我整理好情緒再出去，好么？”

“不好?！?/br>
沈瑜幾乎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喉嚨梗的發痛，他強勢的說：“別忘了，我有你房間鑰匙?！?/br>
顧勍倚靠在門上，捂著眼睛，嗓音里帶著哭腔：“寶寶，晚上我就出去，真的，要不就讓我待兩個小時，就兩個小時好不好？”

“蠢蛋乖，讓我陪你一起待?！鄙蜩べN著門，心里一抽一抽的心疼，不依不饒地輕聲哄著。

他想起了蠢蛋打架過后，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了；他也想起了自己那時做出的猜測，便愈發難以眼睜睜看著蠢蛋心里難過卻躲著他偷偷哭了。

可無人應他。

過了漫長的等待，又許是只過了幾分鐘，沈瑜他再次輕敲了下門，卻選擇了退一步，不逼著蠢蛋了：“蠢蛋，我不進去了，我就站在這里陪著你?！?/br>
“寶寶?！鳖檮透糁T低喚了一聲。

沈瑜：“我在?！?/br>
“寶寶……”顧勍又喚了一聲，鼻音濃重，眼淚搖搖欲墜的包在了眼眶里：“我，我想mama和meimei了……”

沈瑜聞言，眼眶一紅，輕言輕語地說：“嗯，可以和我說說她們嗎？”

話音落下了好一會兒，忽的，“咔擦一一”一聲，鎖開了。

沈瑜垂眸，旋開門，剛跨了一步，下一瞬，便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可這溫熱的胸膛，卻在止不住的震顫、發抖。

漸漸地，他感到蠢蛋抱著他的力道，像是要將他揉碎，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頸側多了幾抹熟悉的水潤，慢慢變涼，又新添溫熱。

他小臂輕輕環抱住了蠢蛋的腰，又輕拍著，安撫著蠢蛋的情緒。

顧勍眼淚無聲地往下滾，嘴里不停地重復低喃著兩個字：“寶寶，寶寶……”

過去兩年里的這幾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撐過來的，只知道每次掃墓前后，他都要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地把自己關在漆黑無光的房間里，一個人哭到累、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淚為止；而后在下一個黎明時，再戴上玩世不恭的面具，繼續混日子。

“嗯，我在，我在?！鄙蜩げ粩嗟貞?，想讓蠢蛋知道，他早已不是一個人了：“我會一直在，一直陪著你的?！?/br>
顧勍力道愈來愈大，仿佛要把哭到累的勁頭，全都釋放在這個懷抱里。

他顫聲開了口：“我mama和meimei三年前出了車禍，都去了……”

沈瑜聽言，鼻子一酸，眼淚便再也止不住落了下來；那堵在喉嚨里的苦澀，也徹底崩散了開來，一并沖撞著他的五臟六腑。

親眼看著那一行行撕心裂肺的文字，遠不如親耳聽著蠢蛋說出口，要來的痛心入骨。

他不知道有什么話可以溫暖蠢蛋的心，他只想緊緊地抱著蠢蛋的身體。

顧勍哽咽道：“寶寶，我mama是個特別美特別善良的女人，她以前很愛笑，我永遠記得她笑起來的樣子有多美……她會琴棋書畫，還會講故事，她特別愛我和我meimei，我meimei也特別機靈可愛，還愛漂亮，喜歡穿美美的小裙子，還特別愛逗我，當時還不到我大腿高……”

沈瑜聽蠢蛋頓了頓，他便道：“你這么好看，阿姨和meimei肯定很漂亮?！?/br>
“嗯，我mama很美，性格又那么好，本來應該有個愛她的人和她幸福過一輩子才對的，可她遇到了顧制禮?！鳖檮鸵怀橐怀榈目拗f，卻冷冷的補充了一句：“顧制禮是我名義……”

沈瑜及時道：“我猜到了，蠢蛋……”

這時，顧勍抱著沈瑜坐到了沙發上，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卻無半點旖旎心思。

顧勍埋在沈瑜的脖頸處，低聲哭道：“可她婚前完全是被顧制禮裝出來的深情款款給騙了！我聽外婆說，mama她聯姻幾年后才知道，顧制禮那些樣子全都是假的，他不僅花心，還到處沾花惹草，甚至把別的女人的肚子給搞大了，還不止一個?！?/br>
“可是我mama那個時候，已經懷了我，雖然傷心，但沒有離婚，被顧制禮花言巧語哄好了……但其實，我mama只是顧及我、想生下我，給我一個完整的家，還因為……”

他深吸了口氣，痛心道：“還因為二十多年前，我mama她家里是極有聲望的大家族，比顧制禮家要好上太多倍，如果離婚了，會被很多人說三道四，我mama又為了顧及娘家的名聲，忍下了……多么可悲?！?/br>
“慢慢的，我mama也看透了顧制禮的本性，對他的事也做到不聞不問了；可是，我十二歲那年，顧制禮在商場上生意失利，他為了發泄，開始家暴，不僅打我，還打我mama……后來，我mama帶我和meimei躲了起來，可沒多久，被他找到了之后，他反而更變本加厲了?！?/br>
顧勍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些灰暗痛苦的經歷，說起來呼吸都泛著痛：“顧制禮拿我和meimei的生命威脅我mama，讓她到娘家拉投資，我mama迫不得已，從我舅舅那里借了三千萬?！?/br>
“也就那次，顧制禮商場上開始風生水起，但他卻不肯滿足，慢慢地，把手伸向了我外公的產業……我mama求他，他也沒有停手。后來外婆外公相繼去世，我舅舅也和mama斷絕了關系……”顧勍淚流滿面，咬牙道：“后來我才知道，我mama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中度抑郁了?！?/br>
“可都是因為我，都怪我……怪我一直太笨了?！?/br>
“我沒發現mama的精神狀態，一直在崩潰，后來也沒發現我身邊所謂的朋友，其實是算計我、算計我mama的小人……我meimei，她還那么小，才六歲……我都沒來得及見她們最后一面……”

他抽泣著，眼淚濕了沈瑜的衣襟；他艱難的呼吸后，啞聲道：“要是我聰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