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的表情，哭笑不得，“你的小腦袋又在想什么呀？”

“沒有?！敝x南羊隱忍著哭腔，原來他只是一個替身。

“不是你想的那樣，”商閆聿從情緒中緩過來，“前不久，我爺爺走了?！?/br>
“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他走得很安詳，應該是見到奶奶了吧?！?/br>
閆聿的奶奶也走了嗎？謝南羊張著嘴，卻傳達不出任何聲音。也曾有一個人離他而去，他哭了很久很久，哪怕現在回想起還是忍不住掉淚。閆聿該有多難過啊……

“怎么哭了？”商閆聿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淚水，“別哭?！?/br>
謝南羊點了點頭，可眼淚怎么都止不住。商閆聿把他抱進懷里，輕輕地拍打他的后背，“羊羊，別哭，已經過去了?！?/br>
不是的……謝南羊咬住嘴唇，不讓哭聲溢出鼻腔。盡管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了，可一旦觸碰到童年那盞落滿灰塵的匣子，本已愈合的傷疤被瞬間剝離，那種痛血淋淋地流出來，止也止不住。謝南羊覺得自己好卑鄙，他明明不是單純地為閆聿而流淚，卻霸占了他的溫柔。他回抱住對方，看到孤零零地站在墻角的小南羊，卻怎么也碰不到他。

商閆聿用力抱住他，將他拉了回來?！把蜓?，我回來了，請你吃大餐?！彼f。謝南羊抽噎著點了點頭，腫著核桃眼，向他伸出小拇指，“上次忘記拉鉤了，補上?！?/br>
商閆聿低頭親吻他，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13閆聿和他的家人

比起數學和音樂，閆聿更喜歡畫畫，他畫了一棟漂亮的房子，大人們紛紛夸獎他，他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將來要蓋一棟大房子！”大人們笑笑，沒當一回事。奶奶彎下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聿兒，奶奶能住進你蓋的房子里嗎？”“當然了！我的房子很大很大，可以住下好多好多人！”

上學后，閆聿與爺爺奶奶相處的時間變少了許多，每周五放學，他總會穿過三個小巷，跑進綠意盎然的院子，大喊，“爺爺、奶奶，我來了！”

后來，他多了一個meimei，手臂胖得像蓮藕，白嫩嫩的。

初中上了生理課，商閆聿意識到自己與大部分人不一樣，他向家人坦白自己的不同。meimei咬著奶瓶懵懂地看著他，mama問他晚飯想吃什么，爸爸到屋外抽了一根煙，奶奶撫摸他的頭發，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爺爺依然沉默寡言，默默地用眼神鼓勵他、支持他。

商閆聿幾乎不曾對家人說過愛，但他很愛很愛他們。不過有些時候，他覺得他爸太過頑固，他想讀建筑學，他爸偏要他從商，為此他們大吵了一架?？?，他爸一把年紀了，還不是被奶奶訓得不敢說話。

“奶奶，你兒子實在太不聽話了?！彼麑δ棠陶f。

“你這個小壞蛋?！蹦棠绦χ粗?，抬起手想摸他的頭，發現夠不著了，他便彎下腰讓奶奶把手放在他頭上。

“奶奶，我也要摸摸！”meimei抱住奶奶的膝蓋爭寵。

“別麻煩奶奶?！鄙涕Z聿大手蓋住meimei的小腦袋，使勁薅。meimei抱住腦袋，奶聲奶氣道，“哥哥，你把我的發型都弄壞了?！?/br>
“沒壞，可好看了?！?/br>
薅頭發的習俗被閆聿很好地延續下去。

每個周末，他帶meimei穿過三個小巷，跑進綠意盎然的院子，meimei喊道，“爺爺、奶奶，我們來找你們玩了！”

奶奶坐在藤椅上，meimei像兒時一樣抱住奶奶的膝蓋，“奶奶，為什么哥哥老是揉我的頭發？”“因為太喜歡你了?！蹦棠陶f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商閆聿出國那天，一家老少來機場送他。關系鐵的幾個哥們也來了，霍曲恨恨地對他說，“你小子出去了有種別回來！”兩個哥們幫他架住霍曲，“老門，來，痛痛快快地揍一頓，下一次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了?！?/br>
他本來還有點傷感，全給這伙整沒了，笑著抱住他們。他在外面一待就待了好多年，中間回過幾次家，但待的時間都不長。商閆聿跟家人視頻聊天，抱歉地告訴奶奶，他今年又不能陪她過春節了。

“今年不能不是還有明年嘛，春節年年都有，不差這一年。聿兒啊，學習的同時，也要注意身體健康?！?/br>
“嗯，我知道的，還是奶奶好！”商閆聿看到爺爺往攝像頭里探出一個胳膊，補充說明，“爺爺也好，特別好！”

商閆聿覺得奶奶又瘦了，問她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了，奶奶搖了搖頭，說自己有點感冒沒胃口，不打緊。商閆聿說等忙完手頭的活，就回家看她?！皼]什么事，聿兒你安心讀書，奶奶等你給我蓋房子，哈哈……咳咳！”

商閆聿事后想起就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他早該發現的，爺爺那時欲言又止，奶奶握了一下他的手，他就不說話了。

夜里，商閆聿還在做畢業設計，家人給他打了一通電話，告訴他奶奶的情況很危險，他趕回國，聽到的卻是搶救無效的消息。

騙人，奶奶身體可好了，怎么會病逝！一定是在騙他！他還沒給奶奶蓋大房子，奶奶怎么會死？騙人……

很久很久以后，商閆聿打開奶奶寫給他的信。

“親愛的聿兒，”閆聿看到這行開頭忍不住想笑，“奶奶告訴你一個小秘密，你可不許笑哦！奶奶啊，打小有一個夢想，就是當一名快樂的小裁縫?！?/br>
閆聿哈哈大笑。

“可你太姥爺不答應，奶奶的夢想就破碎了。后來有了你爸爸，我閑著沒事在家學做衣服，剛開始瞎琢磨，總把手弄破，可把你爺爺心疼壞了?！彼谀X海中構建了兩個恩愛的小夫妻，心里又暖又甜。

“做衣服要構思、縫制等等步驟，有時候很枯燥，但完成的那刻，看到你爸爸穿上我做的衣服，我就覺得自己可真牛！聿兒一定深有體會吧?！?/br>
他用力點了點頭。

“奶奶再嘮叨一句，希望聿兒你繼續努力，不忘初衷?！?/br>
閆聿點了點頭，他想對奶奶說，其實他不是喜歡賴床，他是喜歡他們到床邊喊他起床吃飯，他覺得那個時候他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可以無憂無慮，隨心所欲。他喜歡那張窄窄的小床，喜歡被子曬后暖融融的味道，喜歡爺爺喊不醒他無奈尋找奶奶的身影，喜歡奶奶笑起來時眼角彎彎的皺紋……

奶奶，聿兒好想你。

商閆聿回國后便從家里獨立出來，他想接爺爺到自己家住，但爺爺覺得還是自己家好。他經常去找爺爺下棋，總習慣把車停在很遠的地方，然后穿過三個小巷，跑進綠意盎然的院子，喊道，“爺爺，我來了！”爺爺嫌他打擾自己的私人生活，他就帶著甜食去討好爺爺，“爺爺你就好心陪我下棋吧！”

“最后陪你下一盤吧?！睜敔斪焐线@么說，還是陪他下了好多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