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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去看嚴岑的表情,卻見對方似乎并不震驚,好像無論宋雪瑤怎樣都只是個輔助條件,是達成最后結果的線索之一而已。何況嚴岑才不管宋雪瑤是有意還是無意,是傷了身子還是普通感冒,反正他又不會真的把查案結果告訴衛文軒。“所以她身體還沒養好,就撞上這回事,對嗎?”嚴岑又問了一遍。“對?!毙烈恼f。許暮洲見嚴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得問道:“嚴哥,怎么了?”“我有個猜想?!眹泪f。一般嚴岑會說出有什么想法,那這件事幾乎已經鐵板釘釘百分之七十了。“正好你在這,去看看你家娘娘身上有沒有什么東西?!眹泪庀卵g的佩刀,用刀柄在辛夷身上幾個大xue禮節甚好地點了點,自然地吩咐道:“就這幾個地方,我不便去看?!?/br>嚴岑指的幾個地方皆在女子的胸腹周圍,要想查看就須得脫衣檢查。宋雪瑤好歹是個姑娘,若非必要,嚴岑也不愿意過多冒犯,有辛夷在自然方便多了。辛夷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她將懷中的孩子輕手輕腳地放在一邊的凳子上,然后沖著嚴岑和許暮洲行了一禮,往棺木旁去了。辛夷伸手之前還有些遲疑,轉頭看了一眼嚴岑,見對方已經先一步轉過身去避嫌,才下定了決心,解開了宋雪瑤的腰帶。許暮洲背對著棺木,耳邊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他用胳膊肘拐了拐嚴岑,問道:“你猜什么?”“宋雪瑤身子毀了這件事肯定是個秘密,柳盈盈應該也不清楚這件事,所以才鬧出了烏龍?!眹泪f:“至于宋雪瑤,按辛夷的說法,她應該是發現了被下毒這件事,只是順水推舟,沒做聲?!?/br>“……嘖?!痹S暮洲搖搖頭:“何苦呢,她還有孩子呢?!?/br>“那藥太烈了,宋雪瑤如果那時候真的毀了底子再中了招,哪怕停藥調理也很難好了?!眹泪f:“三年死和半個月死的區別大不大,只有宋雪瑤知道?!?/br>許暮洲嘆了口氣,說:“可能是我比較俗,我還是覺得——”他話音未落,身后便傳來一聲驚呼,嚴岑回過頭去,發現辛夷手中正捏著幾根金針,呆愣愣地看著棺木里的宋雪瑤。嚴岑微微皺眉,轉身大步過去,卻見棺木中原本面色紅潤的宋雪瑤現下像是個xiele氣的皮球,面上的好氣色在瞬間褪了個一干二凈,頓時顯出一種青灰色的死氣來。第155章長生天(二十五)夜風從一塊接縫不齊的窗縫里打著旋進來,將被蛀空的窗棱吹得嗚嗚直響。靈堂中的白幡輕輕地揚起一角,配著那嗚咽低沉的風聲,無端讓人起了一身冷汗。“果然?!眹泪f。許暮洲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先是一臉懵逼地看了看宋雪瑤,又回過頭看了看嚴岑,問道:“……什么玩意?”嚴岑從辛夷手中接過那幾根針,在許暮洲眼前晃了晃:“那黑衣人是想來收回這東西——宋雪瑤死得蹊蹺,但之所以能安全逃過太醫的檢查,是因為有金針封住了大脈,留了一口氣息在,所以看起來才面色紅潤,像是睡著了一樣。但只要這口氣xiele,她的好氣色也就沒有了。只要挨過入棺那一天,第二天再收回金針,把脈也把不出什么了?!?/br>許暮洲:“……”這什么中醫黑科技,他想。“柳盈盈之前也沒想到這點毒會弄死宋雪瑤,但問題就在于消息不通導致出了烏龍,宋雪瑤真的死了?!痹S暮洲說:“于是她生怕查到自己,才不知怎得在宋雪瑤身上封了金針,來讓她看起來是正常死亡?”嚴岑將那針重新塞回辛夷手中,嗯了一聲表示贊同。“柳盈盈心倒是很毒,有這個算計人命的心思干點什么不好?!痹S暮洲感嘆道。“大人!”辛夷眼見著從宋雪瑤身上拔出金針,又親眼看著她身上最后一口生氣消散,頓時眼圈赤紅,雙手死死地攥著棺沿,指甲幾乎要崩出血來。“事已至此,皇后娘娘為人所害,大人不應稟明陛下,為娘娘討回公道嗎?”“我建議你暫時冷靜,不要貿然去喊冤?!痹S暮洲拍了拍她的手腕,實事求是地說:“宋雪瑤最后明知自己要死,為何不將這件事鬧大好好診治自己,而是要順水推舟地裝作不知?你或許不清楚,但是在法律上還有種東西叫責任界定,不是誰死誰有理的?!?/br>辛夷一時語塞:“娘娘——”“噓——”許暮洲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意味深長地道:“臨到最后關頭,沉住氣,別給你家娘娘的身后事抹上一層灰?!?/br>許暮洲跟嚴岑搭檔久了,別的不說學會,唬人的能耐倒是學到了六七分。辛夷被他這種半遮半掩的態度唬得一愣一愣,還真的覺得他有更多盤算。“今天的事別對任何人說起?!痹S暮洲和辛夷說話的功夫,嚴岑已經走到了門邊,臨出門時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過頭,用眼神掃過一邊睡得天昏地暗的小豆丁,刻意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否則就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了?!?/br>宋雪瑤死了,但她的兒子還活著,后宮中沒有母親庇佑的孩子本來就如履薄冰,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能不能好好長大就要另說了。嚴岑比許暮洲更清楚對方的死xue在哪,一大一小兩根棒子精準地打在了七寸之上,辛夷張了張口,卻忽然發現自己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來。“很好?!痹S暮洲滿意地說:“你若是有空,不如多替你們娘娘找一找那支骨笛?!?/br>嚴岑推開殿門,外面的夜風倒灌進來,瞬間將方才開始一直繞梁不絕的嗚咽風聲吞沒殆盡。今夜的天氣很好,許暮洲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掛的星斗明月,那些星辰并不比螢火之光要明亮多少,但卻是這夜幕中唯一的光。深夜各處都熄了燭火,整座城死一半地寂靜,許暮洲跟嚴岑并排走在宮道上,看著身邊千百年不變的建筑和磚紅宮墻,有一種時代錯亂的錯覺。“所以我果然不喜歡這種朝代?!痹S暮洲說。嚴岑看他一眼:“嗯?”“你之前說得好像也沒錯,衛文軒根本沒把孟晚晴當獨立的人看——不對,他好像也沒把誰當獨立的人看過。這個社會制度就是這么無知又自大,孟晚晴自己沒資格處理自己的rou體,自殘就要被視作挑戰權威,要被懲罰。宋雪瑤只是不想茍延殘喘了,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冠上‘自戕’的名頭?!痹S暮洲說:“仔細想想,在這種令人窒息一樣的大環境底下,宋雪瑤和孟晚晴會抱團取暖,好像也可以理解?!?/br>許暮洲抬起手腕,繡球花垂落下來,在半空中輕巧地晃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