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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br>“關我什么事?!绷只从每曜邮箘糯镣氲紫袷窃诳癖馑沃?,戳氣消后把碗筷一放,拿起隨身物品站起來氣沖沖地離開了。伊斯特茫然不知:“他咋了?”“去找宋舟啊?!苯Z讓伊斯特別擔心,剩下的食物能吃多少算多少,別浪費了。吃完飯后他們一起去了體育館。新的錄制現場在體育館的一個三百多平方的室內籃球場里,場地改裝過,三位導師坐在高處,正對的舞臺配置像一般的livehouse,選手在臺上演唱時并不能看見上方的三塊顯示屏,演唱60秒過后只要有一塊屏幕沒紅,選手就能晉級,但如果三位導師都按了手里的fail鍵,那么伴奏音樂就會停止,選手淘汰。舞臺旁側就是觀眾席,有rapper在臺上表演時,其他選手可以坐在那里觀摩,閑聊談論發表意見。三人來的時候有不少排在明天上場的rapper在試音。彩排這種事情有后期組和音效組在就夠了,但他們在現場發現了梁真的身影,沒坐在導師席上,而是和工作人員一起忙活,幫選手出謀劃策還有什么可以改進的地方,比如毫無現場表演經驗的伊斯特上去了,梁真強調了好幾遍讓他放松,要有表演的意識多點肢體動作,不能全程都不走動。宴若愚和姜諾都被排在最后一天,不著急現在就彩排,觀摩了幾個小時看看對手們都是什么水平,也就回去了。離開之前他們碰到林淮匆匆往后臺趕,挺趕時間的,也沒和他們多聊,只提到他要臨時換伴奏,60秒的歌不用喜劇說唱了,而是他的出道曲。之后宴若愚琢磨林淮的語氣,總覺得他那態度跟上次來滬溪山莊錄歌時一模一樣,上趕著去媳婦一刻都等不了,便問姜諾:“你說林淮臨時換歌是不是被宋舟刺激到了???”他正在刷牙,用的是電動牙刷,發音含糊,但旁邊的姜諾聽得清,漱口后才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吧?!?/br>“你牙齦怎么出血了?”宴若愚現在越來越像出息,活躍且注意力難以集中,上一句還在講林淮,沒一會兒就關注別的去了。姜諾沒他這么咋咋?;?,習以為常道:“牙刷太**?!?/br>“哦?!毖缛粲薏徽f話了,洗漱完后換上睡褲光著膀子鉆被窩里頭玩手機,先下單了一款電動牙刷,刷頭選軟的,然后當什么都沒發生,跟姜諾說:“我外放歌曲了哈?!?/br>姜諾正坐在桌前看電腦,聽到宴若愚這么和自己說話,沒反對,還把自己耳機摘了。宴若愚打開網易云,搜索林淮的名字,手指下滑找到那首,開外放和姜諾一起欣賞林淮在考上大學的那年暑假創作的歌:我從差不多的宿舍里醒來又開始差不多的一天問父母要差不多的生活費在食堂里點碗差不多的牛rou面差不多的湯/飄著差不多的蔥花加個差不多的蛋/面條差不多長短排在我前后的人和我全都差不多看手機/刷微博/到教室/趴課桌……宴若愚聽笑了,萬萬沒想到:“林淮現在整天嘻嘻哈哈的,沒想到年輕的時候也這么反叛啊?!?/br>“他現在才19歲,也還年輕啊?!苯Z一只手搭在椅背上,頓了頓,問宴若愚:“你呢,有過這樣的時期嗎?”宴若愚驚呆了:“jiejie你閾值也太高了吧,我還不夠反叛嗎?我感覺我還處于叛逆期,各種纏著你找你麻煩?!?/br>“我不是這個意思?!苯Z努力組織語言,慢慢地說,“引起他人注意力的叛逆是一回事,通過憤怒表達不滿又是另一回事?!?/br>宴若愚跟上了他的思路,從被窩里鉆出來坐好,示意姜諾繼續說。“后者的本質是尋求改變,比如林淮當初寫這首歌,肯定也是希望聽到的人別做差不多大學生,至少他自己別做差不多大學生?!?/br>宴若愚點點頭,玩笑道:“他現在是獨一無二的大學生,喜劇說唱做的風生水起?!?/br>“那你覺得他現在開心嗎?”姜諾問,“或者說,甘心嗎?”這還用想嗎,宴若愚差點脫口而出,卻被后半句問住了。是啊,一個能寫出的rapper,如果一輩子都唱,他怎么可能甘心?不少人看得通透,替他惋惜,但只有宋舟不遮遮掩掩,直言不諱他瞎肩膀唱的歌都是垃圾。“那宋舟呢?”宴若愚回想起他們在歐洲相遇時的情景,緊接著問,“他看上去真的跟之前不太一樣,就感覺……很疲憊,沒什么精氣神?!?/br>他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每個人都有底色,林淮講究妥協后追求,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給人的感覺積極樂觀游刃有余,宋舟則恰恰相反,上個月才剛成年,本該是最有希望的年紀,他遠遠地走過來,卻輕飄無力充滿悲涼。“這得問你吧,”姜諾說,“我又沒在國外讀過書?!?/br>“但宋舟不是因為出國了才悲天憫人,而是他本來就是個悲天憫人的性子?!毖缛粲扌?,不覺得自己跟宋舟有什么相似處,況且他以前跟自己都和解不了,哪有多余的時間精力關心這個世界有多糟糕?!?/br>而當他不跟自己較勁了,就更不會去想這些問題,因為這個世界不僅糟糕,而且從來就沒好過。所有人能做的只是和自己和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沙俄時代大學生在妓女膝下懺悔,他在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從姜諾懷里獲得新生。宴若愚問:“那你呢?”姜諾躺好了:“我?”“嗯,你?!毖缛粲夼吭诖采?,望著旁邊的姜諾,欲言又止,“你看別人都是一看一個準,分析得頭頭是道,你以前為什么過得這么糟糕?!?/br>“糟糕嗎?很多人的生存環境比我還糟糕,我已經很知足了?!苯Z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我現在搞音樂賺得快,心里反而沒底?!?/br>落魄歸落魄,姜諾并不認為以前在KTV和夜店穿女裝的過往需要遮遮掩掩,這些事情他確實干過,但他沒偷沒搶,憑勞苦力掙錢,別人怎么看他管不了,但他自己不覺得丟臉。倒是現在做音樂來錢太容易,揣兜里反而莫名燙手。宴若愚沖姜諾豎起了大拇指:“jiejie,你真的是我遇到的最不愛錢的人?!?/br>“可能是因為我的世界太小,不需要這么多?!苯Z想睡了,掀起被頭蓋住臉遮光,悶悶地來了一句,“別再夢到我變成鴨子了!”宴若愚不打擾他,將房間里的燈都關上。但他睡不著,黑暗里,他側身望向姜諾的方向,過了不知多久,終究是沒忍住,不震動聲帶地輕聲喊:“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