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真假應該由他自己去確認，而不是在這里只聽秋荀一人的片面之詞，孫游禮明白，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間少了點什么，心里也空蕩蕩的難受……

秋荀沒再去打擾他，讓阮西把東西收拾起來，準備回去了，至于那把遮陽傘還是等下讓燒烤店的那位壯漢自己來拿吧。

秋荀把之前買的禮品給孫游禮放在了海棠園的門口，他收下也好，不收也罷，拿去丟了也隨意。讓阮西拿著打包起來的烤串先回去，秋荀提起剩余的冰鎮可樂和竹簽也打算離開，可孫游禮卻在這時追了出來。

“小子，你干什么去！”話剛出口，就連孫游禮自己也微微一怔。

“我還有工作呢大爺，午休結束啦！”秋荀轉過身來，頷首微笑，示意孫游禮不用送行，隨后頭也不回地漸漸走遠。該說的話他都已經帶到，接下來就看孫游禮自己能不能想得開這件事了。

——

在秋荀去拜訪過孫游禮之后，海棠園的大門外面就拴上了一道鐵鎖，這回誰也敲不開這扇門了，也沒人知道守園人究竟去了哪里，聽周邊的鄰居說，孫游禮當天就啟程離開了。

就在拍攝團隊準備另尋場景放棄海棠園的時候，申偉那邊卻來了一通希望團隊能在帝都多停留幾天的電話。導演們雖然不知道這轉機是從哪里來的，但申先生既然讓他們多等幾天，就是說明還有可以拍攝的機會，所有人原封不動地待在帝都候著，不出三天，守園人回來了，并且同意了讓秋荀他們團隊在海棠園內拍攝的請求。

事不宜遲，已經閑了一周的拍攝團隊立刻開工，將所有的器械設備通通搬進海棠園。

秋荀的狀態良好，鏡頭感也很足，整個拍攝過程十分順暢，只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他們就將MV的最后幾個鏡頭通通拍攝完畢。

團隊成員都很守規矩，所有人都盡可能地注意著周邊環境，不破壞一草一木，而孫游禮則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拍攝，不去打擾。

拍攝結束之后，導演激動地請全員去吃飯，孫游禮嫌他們太吵鬧就沒跟著一起，他搬來一把搖椅躺在里面，側頭靜靜地看著那一大片海棠樹。已經多少年了？這海棠園還是頭一次這么熱鬧。

沒過多久，海棠園的大門再次被人打開，孫游禮應聲看去，原來是之前那個Beta小明星回來了，身邊還帶著那個小丫頭。

沒等走近，秋荀先是朝著躺在搖椅里的孫游禮招了招手，“大爺您怎么這就躺下了，還沒吃飯呢吧？”

孫游禮瞥見小丫頭手里一兜子剛打包好的烤串，鼻頭一哼道：“你們藝人的午飯就吃這個？公司允許么?！?/br>
秋荀嘿嘿一笑，摸了摸鼻頭，心虛道：“當然不允許，這不是趁著出差開小灶么，明天我就得回去了，臨走前想著和大爺再撮一頓燒烤，喏，您愛吃的脆骨，我要了挺多?！?/br>
這次秋荀還帶了幾聽啤酒來，經過一上午的拍攝，阮西已經對這座海棠園的內部足夠的了解，她將烤串都交給秋荀拿著，不一會兒就從旁邊的小屋里搬來幾張木凳和一張折疊桌。秋荀將烤串散開，阮西又拿出幾個打包盒，里面裝了一些下酒的小炒和螺釘rou。

三人圍著桌子各坐一邊，秋荀輕松地打開一聽啤酒大口痛飲，待咽下了這幾口酒，秋荀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

“大爺，您前幾天是不是探望申老先生去了？他身體怎么樣？”秋荀撂下啤酒罐，他心思沉重，因此指尖也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著圓圈。

“你小子盡騙人，還說什么最多三個月，照我看，那老家伙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都不成問題?！睂O游禮悶了一口酒反駁著。

回想起來其實也挺令人唏噓的，他去的時候申偉還躺在病房里，離開呼吸機后說兩三句話就要喘上幾息，上氣不接下氣，看上去似乎只有呼出來的，沒有吸進去的氣了。

多年不見的老友來探望他，申偉心里自然高興，只是一想到兩人之間那個幾十年都沒解開的結，又覺得難過。趁著有時間，也趁著還有力氣開口，兩位老人坐在一起，談起了昔年的往事……

“這座海棠園是阿蓉打算和申偉一起離鄉的時候托付我種的，我那時候的工作比較清閑，就按照她的要求種了些，想著她以后回來了，見到滿園的樹長得茂盛會很開心?！睂O游禮看向那一棵棵茂盛的海棠樹，都是些幾十年的老樹，雖然也能開花，但是看上去已經沒有小樹那種生機蓬勃的感覺了。

“我記得很清楚，阿蓉回來的時候這院子里的海棠花開了又落已有七年多，她在第八年的冬天回來看了一眼，滿樹枯枝，連片葉子都沒有。本來說好等開春發了新芽再回來看看，結果還不到立春，人就沒了?！?/br>
孫游禮望著海棠樹嘆了一聲，阿蓉是因為腦溢血突發去世的，推進搶救室中不到半小時下了兩次病危，第三次給的則是一張死亡通知單。

直到阿蓉離世之后，孫游禮才知曉她和申偉出去打拼的那些年過的都是些怎樣的日子?？伤看卧儐査鼪r的時候，她總會說挺好，說沒事。

“申偉那老東西也算是個有出息的，到底闖出一番名堂，可惜阿蓉跟著他過得都是苦日子，好不容易盼出頭了，卻沒命享福?！?/br>
“您現在還恨申老先生嗎？”秋荀問道。他不知道孫游禮在去探望申偉之后兩人都說了什么，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和解了。

孫游禮望著海棠沒回話，他雖然已經不恨申偉，但還是抱著怨的，如果不是申偉把阿蓉從他身邊搶走，她就不必去吃那些苦頭，也能像其他人那樣享受著子孫膝下的幸福，安安穩穩地活到老。如果不是申偉……

海棠有四品，孫游禮在園中種的是西府和垂絲，種類并不難分辨，而且垂絲海棠的花期比較早，等西府海棠開花的時候它已經落了。

秋荀知道孫游禮還是對申偉那個靈魂伴侶的身份抱有很大的意見，可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淡淡地問了一句：“這園里的海棠樹的種類，都是您選的？”

孫游禮搖搖頭，對著其中一棵樹出神?！八矚g的是垂絲海棠，賣樹苗的人手里沒那么多的量，我就又選了一些西府海棠回來?！?/br>
“那您知道這兩類花的花語嗎？”秋荀又問道。

“……”孫游禮微微一愣，身子也僵硬了起來，他瞪大雙眼看著秋荀，許久，老人滿是皺紋的眼角被淚水溢滿。當他再次回過頭望著那片海棠樹時，老人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嚎啕大哭起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