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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給夏良的筆也敞著筆頭沒叩上,除此之外空空蕩蕩,好像隨時準備著要拎包走人。他又朝桌斗里看一眼,書包倒是還在。“我還尋思把飯錢給他……”李猛說著,伸手往自己桌斗里掏,“對了,這個,你的?!?/br>他從桌斗里拿出兩瓶乳酸菌,一瓶擱在柳小滿桌上,另一瓶放在夏良桌上:“這個,他的?!?/br>“我其實想給你拿李子園,就那個一棱一棱的舊奶瓶子你知道吧?小時候老喝,”李猛連說帶比劃,“不知道為什么我就覺得你適合喝那個,可惜沒有?!?/br>這是剛才他倆去超市買的水,在垃圾桶旁邊倆人你給我我給你的抱了半天,倆人桌角上也各放著一瓶。柳小滿說了聲“謝謝”,拉開書包要掏錢給李猛:“多少錢?”“不用?!崩蠲蛿[擺手,“你怎么老這么客氣,下回你再給我買不得了?!?/br>“你不是也要給夏良砂鍋錢么?”柳小滿問他。他有時候真的不太能理解夏良李猛他們對于“客氣”的點。在他看來其實都是很明白的事兒,誰幫著墊了錢,就該多少是多少的還回去。如果是那些小東西,糖果雪餅阿爾牌斯之類的,他也不會死心眼子地非要給錢,因為這些他也可以負擔,他身上裝著些零嘴兒什么的,也愿意分享給身邊的人一起吃。可能一頓砂鍋或者一瓶飲料的價錢,在夏良李猛他們眼里跟一塊糖差不多,但是對于他來說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爺爺做一鍋茶葉蛋,從水到茶葉到雞蛋,甚至到醬油到鹽到火候都要計算成本。他家是條件不好,也正因為不好,他就更不想讓自己總占別人的便宜。這個標準不在于李猛,在于他自己。就算李猛他們覺得沒什么,只要他覺得自己在占便宜,就怎么都沒法坦然接受。柳小滿總是覺得,既然已經比大多數人家庭條件差了,還比平常人少了條胳膊,如果自尊心和道德觀念上再缺一截兒,那他活得也太難看了。“這不是一碼事兒?!崩蠲汀鞍ァ币宦?,撓撓臉把手機掏出來。“這才幾塊錢,”他握著飲料在桌上扽了扽,“一份砂鍋二十,咱們四個人小一百了,一百塊錢干嘛不好,都能買兩套卷子了……”“還買卷子,”王朝都聽樂了:“你這例子舉的?!?/br>“萬一呢,你不買不一定人家不買?!崩蠲妥约赫f著也笑了,“哎我其實就想加他個微信,夏良這人接觸下來其實還行,也沒那么……對吧?”最后那個“對吧”他是對柳小滿說的。柳小滿想著樊以揚剛才跟他說的那些話,滿腦子都是“因為他沒有朋友”。“嗯?!彼p輕點了下頭。“那你有他微信么?”李猛舉著手機又問。柳小滿搖搖頭,為了防止李猛跟夏良似的再問他是不是來自瘋狂原始人家族,主動又補充了句:“我也沒有手機?!?/br>“???”李猛果不其然愣了愣。但是再看看柳小滿的胳膊,他也理解了,沒多說什么。放完音樂,教室廣播里準時準點地開始播英語聽力。打散重組的班級跟高一剛入學的新班不一樣,班里的學生都認識個一半一半,不認識的也基本都能認出個臉熟,迅速就能拉開一個個小團體。就算一點兒不認識,也有某種說不來的神奇氛圍,能直接把同學關系給帶起來。比如柳小滿跟李猛他們剛認識兩天就能一起吃飯,放在以前十年,這情況從沒出現過,想都不用想。別說吃飯了,有些同學三年下來又三年,可能連話也沒說過。能前所未有以這么快的速度跟其他人熟悉起來,估計跟這是個末尾班也有關系。反正都不學習,不交朋友也沒事兒干。柳小滿把聽力冊子拿出來攤開,滿耳朵的鬼扯鬼叫——看視頻的、打游戲的、打游戲打急了沖著手機屏幕罵人的、倆人對著罵的、右前邊吃醬香餅吃得直吧嗒嘴的……“三四五!”對面墻角攢著腦袋的幾個人里爆出來一聲。還有炸金花的。總之什么動靜都有,就是聽不見聽力的聲音。柳小滿耷拉下眼皮,筆頭在練習冊上一下下磕著。暑假知道自己被分到末班時他失落了好一陣兒,但是光失落不頂事兒,來上學時他是給自己做足了思想工作的,繃著那一縷細細的不服想較勁,想跟自己證明就算豬打滾一樣陷在泥塘里,也能不受影響,學出個樣子來。可是他控制得了主觀控制不了客觀,吧嗒醬香餅和炸金花影響不了他,但是會影響英語聽力傳進他耳朵里。樊以揚說“近墨者黑”,不是沒道理。跟這些人比起來,夏良簡直就白得不能再白了,也不鬧騰也不咋呼,上課不管聽不聽來不來,至少不影響別人。什么也聽不到,他抬頭有點兒茫然地望著講臺,發現教室前面坐得板板正正的韓雪璧跟他一樣,正皺著眉毛攥著筆,勾著腦袋往后瞅。他順著韓雪璧的目光看過去,是那怪聲兒最多的炸金花三人組。盯著那三朵金花半天,班里沒有絲毫想安靜下來的意思,韓雪璧把筆擱下,上了講臺。她先是拍了拍桌子,底下安靜了一瞬,全都抬頭看著她。柳小滿終于捕捉到一道選擇題,趁機把答案選上。“同學們安靜一下,要聽聽力了?!表n雪璧揚聲說。下面先是沒有聲音,接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發出“嗤”的一聲笑,立馬整個班都哄笑起來,動靜比之前還大。“真你媽尷尬,”李猛在前面搓搓胳膊,沒忍住小聲說,“我要是她我都想直接在講桌上套個洞把頭抻里?!?/br>“你就在這兒掏也行?!蓖醭w快地打著游戲說,配合著李猛把聲音往低了放。“你趕緊吃野吧,憨批!”李猛繼續跟他一塊兒盯著屏幕,用氣聲笑著罵他。“安靜了!你們不學前面的同學還要學!”韓雪璧又拍了拍桌子。這回連抬頭的人都沒了。“cao!三六九,你還炸個蛋啊,可以走了!”三朵金花之一又爆了一聲。班里一陣哄笑。“我——靠,”李猛往桌上一趴,整個人都瑟縮起來,“我他媽天靈蓋快被尷尬掀開了?!?/br>韓雪璧的臉脹得通紅,瞪著他們,嘴角緊緊抿著,還是沒下來。前排幾個女生昂著脖子細聲細氣地安慰她,后排的女生反應倒比有些男生還大,眼睫毛一掀一锨地沖著講臺上翻,也不指名也不道姓,只咬著重音抑揚頓挫地說:“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什么東西?!?/br>韓雪璧聽見了,眼圈猛地一紅,張張嘴想說什么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