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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著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只冰涼的膝蓋壓住了他的中衣。安臨平側過身去,聲音有點?。骸敖裉鞗]什么事。我不想起來?!?/br>梅七被他的突然靠近嚇了一跳,卻沒有后退,還靠近了一些,傻呵呵地笑了笑。他細軟的黑發鋪在床上,安臨平不自覺地捻著一撮發尾,看著他發起了呆。這間臥房是梅七的別院里的那間,屋里空空如也,只有這張床是暖和的。這床新被是朝廷價值連城的賀禮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因為所有東西都包著紅布,用紅色綢緞打著花結。錦被的紅光微微映在梅七臉上,他看起來好像臉紅了。安臨平昨晚為梅七穿好中衣,將他安置在臥房,自己的房間里有一個可憐的女孩,他也無處可去,便點了盞燈,在這里守歲。他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對于他這樣的大修士而言實在是不大可能的事,但他不僅睡著了,還睡得心安理得、分外香甜,好像一切生與死的煩惱都離他而去了。但他現在看著梅七,卻莫名有點心虛。尤其是這小子還笑得這么傻,笑得這么——他醒來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十三歲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個噩夢,他在溫暖的寢宮里醒來,就要打著燈穿過皇宮的飛雪去見他的母親。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產生了一種家的錯覺。梅七壯著膽子,又往他這邊挪了一點。安臨平猛然驚醒,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起身穿衣。梅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坐在床上仰頭望著他的側臉,接著又看向他寬闊結實的脊背,眼珠子轉了轉,最后什么都沒做。安臨平束好頭發,朝梅七招招手,輕聲道:“阿七?!?/br>“平……王?!泵菲邚暮韲道飻D出兩個字,一下子高興了起來。安臨平道:“新年快樂?!?/br>梅七學著說:“新,年、快,樂?!?/br>安臨平笑道:“你過來試試新衣服。年前就裁好了,沒找到你。過年總要穿新衣服的?!?/br>梅七赤著腳就要跳下床,被他按住,乖乖地坐在床沿張開手臂讓他打扮。這套雪白的法袍是安臨平用朝廷送來的材料加了點自己的私藏,親手煉制的,是一套靈器。其實他一共做了兩套,另一套是紅的,他原本想著過年的時候送給梅七穿,現在已經不敢想了。他給梅七束好短靴,才招手叫他下地。梅七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甩了甩頭發,抬頭迎上安臨平溫和的笑容。后者想了想,笑道:“我想起來了。說好要給你的?!北闳∠伦笫稚系陌子癜庵?,注入靈力將它放大,伸手理順梅七的頭發,為他在腦后束了個高馬尾。少年的模樣又清爽俊逸了起來,叫他心里松了口氣。梅七甩甩腦袋,那枚白玉扳指牢牢地束著順滑柔軟的黑發,一條馬尾在少年腦后活潑地搖晃了兩下。他伸手摸了摸扳指,很喜歡它溫潤暖和的觸感。他抬頭望向安臨平,笑道:“我的?”“嗯。送給你?!卑才R平微微笑了笑,輕輕拍拍他的腦袋,“我不再用弓箭了?!?/br>“啊——啊?!泵菲咭馕恫幻鞯亟辛藘陕?,很開心的樣子。安臨平看著他白白凈凈的模樣,越看越滿意,越滿意越心酸,終于想起了什么,一拍腦袋,招招手叫他過來,一揚手抖出一件雪白的毛領斗篷,刷地罩在了對方肩頭,給他系好,拍拍他的背,輕聲笑道:“這就好了?!?/br>梅七神志不全,單靠本能行事,必然會冷的。安臨平給他檢查過,這具新的身體里已經沒有經脈了,甚至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他修的大道與長生有關,但他仍然無法辨別梅七的身體與一把劍。如果他不管,這個傻子會要吃很多苦才能適應平城的天氣,然后適應戰斗。他沒有辦法不把梅七推到戰場上去。要是梅七只是一個煉氣修士,只是一個凡人,他大可以將他留在這間屋子里,叫他一輩子平平安安,吃飽穿暖。每天晚上,他會穿過王府的黑暗,推開這扇門,和這個年輕人靠在一起,看燈火將雪花的影子映在窗戶紙上。可眼下平城就是缺這一把刀。梅七可不管他這么想,珍惜地將那枚扳指摸了又摸,又轉著圈企圖去追它;接著突然推開窗戶,鳥一樣輕地跳上窗臺,往漫天風雪飛沙里掠去,眨眼功夫不見了蹤影。安臨平猛然意識到不對。但之后一連好幾日,梅七都沒再出現。而安臨平也沒空管梅七去做什么了。那件法衣足夠保護他,只要不去招惹自己的同階。平王殿中為資源分配的問題吵了又吵,接著又傳來日月教教主出山的消息,探子說那位教主盛裝出巡,雖然一城一停行進緩慢,但的確是往平城方向而來。平王去看望過他那還沒有拜過天地的妻子。她太小了,裹在孝服里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他丟給她一本功法和幾瓶丹藥,偶爾會指點她幾句。她也努力,很快就引氣入體,踏入筑基期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云秀說起中原話來有很重的口音,但還是找了個機會跟平王道歉,說自己占了寢宮實在很抱歉,之前沒有考慮到那么多,自己去別的地方住也可以的,非常感謝平王保護她。平王收拾了一處小院供她修行,自己還是待在書房里。有一日,平王抽空去小院詢問云秀修行進度,為她解答了些疑惑,便匆匆離開往平王殿去了。云秀正要進屋打坐,卻在院子里看見了一位從未見過的俊秀少年。那人穿著一身白衣,斗篷的毛領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一雙烏黑冷酷的眼睛。他一手拖著一柄長劍,一手拖著一顆腦袋,指節凍得發白。那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云秀,隨后他收起了長劍。云秀正要發出尖叫,對方傻笑著比了個割喉的手勢,她便捂住嘴點點頭,一雙大眼睛卻滴溜溜轉著,好奇地看著他。他指指平王離開的方向,云秀本來想阻止他,忽然看見了少年后腦勺上那枚發扣。那是一只白玉扳指,和平王手上那只黑色的除了顏色與大小以外一模一樣。于是云秀小聲道:“我不會說出去的?!?/br>少年點點頭,抬腳正要離開,忽然又轉回來,鄭重地一抹扳指,取出一柄靈劍和一冊劍譜遞給她。云秀茫然地將這兩件禮物抱在懷里,待他走遠了,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那邊平王得知陳宏醒了,便停了今天的會議,也不管有什么要緊事,趕去探查了一下陳宏的傷勢。在陳宏的配合下,他很快決定了解決方式,便回書房煉丹。他的書房常年無人打理,又成了他的修行之所,已經雜亂不堪,他暫時也沒那個閑心收拾,只要能找到東西就行。他在案前坐下,準備按照習慣擬幾份丹方,先嘗試煉制。椅子底下多了一股血腥味。平王有所動作之前,一顆腦袋壓在了他的膝蓋上。他低頭一看,書桌底下和后面堆積如山的文案書籍不知何時被清理出一塊,梅七躲在那片陰影里,此時正趴在他膝蓋上,從桌案下探出頭來看他。梅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