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使是能秒天秒地的大神官，打完妖怪回家也是需要寫作業的。

物理真是要人命的東西，富江擰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的劃拉作業本。其他科目還好，物理是苦手，每次考試都要靠跡部幫忙補習加劃重點才勉強過關。

“富江，爸爸能進來嗎？”松平宗一端著盤子敲門，“你愛吃的珍珠丸子?！?/br>
珍珠丸子，這么好聽的名字其實就是把剁成餡的豬rou加鹽團成丸子蒸熟，這道簡單的菜是松平宗一少有能做成功的菜。

“別生氣，是爸爸錯了，我告訴茂雄了，以后不許他再進你的房間動你的東西?！彼善阶谝话驯P子放在小桌上，“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松平宗一小心翼翼觀察著兒子的臉色，自從十三歲那次大難之后，兒子就像換了一個人，情緒內斂不愛說話，對什么事都淡漠如水。那雙眼睛仿佛什么都看透，任何人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

他等了一小會，見富江放下了手里的筆，心里才松了口氣。

“弄壞的沒關系，爸爸給你買更好的?！?/br>
爸爸給你買更好的，富江咀嚼著父親的這句話，松平宗一是個好父親，從富江出生后就身體力行的執行這句話。

松平宗一和川上美智子在這一點上爆發過無數次爭吵。

在錦衣玉食富貴之家長大的松平宗一，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的兒子也該過上這樣的生活。絲毫不考慮當時艱難困苦的環境，在富江對別的孩子手中玩具注目的時候，他總是說爸爸給你買更好的。然后動用家中不多的錢，盡最大努力滿足富江。

“我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面對憤怒妻子的指責，松平宗一愧疚卻不后悔，“我不是天真到愚蠢，只是想給兒子最好的?！?/br>
富江印象最深的，是某次爭吵后，出離憤怒的母親把父親買回來的玩具一股腦砸碎抱著沖出去扔進了垃圾桶。寂靜許久之后，富江趴在窗口，看著父親在昏黃的燈光下，彎腰在垃圾桶里翻翻找找，把逃過一劫的幾件玩具抱回來，在洗衣液里泡了一夜。

“以后爸爸給你買更好的?！彼呛堑哪弥婢吆甯唤?。

松平宗一做到了他說的這句話。

富江夾了一顆丸子細細的嚼著，“我要搬到外公那里去?！?/br>
松平宗一心臟被重重撞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嘴皮哆嗦著，“你不要爸爸了嗎？富江?！鳖澏兜穆曇魩е煅?，鼻腔泛酸，眼中浮上水光?！皟鹤?，你不要爸爸了嗎？”

仿佛世界末日突然降臨般的絕望。

富江倒了一杯水塞進父親手中，“沒那么嚴重，爸爸你冷靜一點?！彼麤]想到父親的反應會這么激烈。

“我離開是必然的，不影響我們父子的關系，你依然有完整的家，有空我會來看你?！?/br>
“你還是個孩子?！彼善阶谝焕氖智檎嬉馇械恼f：“爸爸不看著你不放心?！?/br>
富江：……我要是埋在土里都能變成化石了。

“我已經決定了，這個學期結束就到杜王町去?！备唤貞浿莻€安靜祥和的小鎮，緩慢的生活節奏，清新的空氣，非常適合養老。

送走失魂落魄的松平宗一后，富江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自己的好友。

“我現在住在熊本的一個小鎮，和你形容的非常像，被山丘包裹的小鎮。這里的經濟主要是農業，幾乎沒有工業污染，有好聞的空氣和清澈的水，還有淳樸的人?！?/br>
“聽起來你很喜歡新的家庭，夏目，恭喜你?！?/br>
“謝謝，有空的話見一面吧，來我家做客?！?/br>
夏目貴志打好之后，手指停在了發送鍵上，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想了好久，還是把原來的話又打了一遍。

會不會太唐突呢？突然說想見面，如果富江只想保持網友關系呢？

電腦前的夏目拉開柜子，從最底下拿出一張照片。曲折的小徑鋪滿了落楓，兩個頭戴花環的小小少年手牽著手對著鏡頭笑得比秋日的太陽還要明亮。

這是自己和富江唯一的一張合影，之后川上家就搬走了。要保持聯系的約定，也因為自己父母去世開始在親戚間輾轉失約了。如果不是曾經寄宿的家庭打電話來說搬家整理房子找到了一些他的東西，取回來之后發現了抄錄的電子郵箱，恐怕兩人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嘗試著發了措辭小心的郵件過去，居然收到了回信。在各種便捷聊天軟件盛行的現代，用落后的電子郵件聯系上了兒時好友，夏目開心得難以言表。

之后兩人就通過網絡保持聯系，也有幾次約過見一面，但總有突發狀況讓計劃擱淺。

“好?！?/br>
對面回復很快，只有一個簡單的好字。夏目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手搭在電腦上，網絡雖然方便，但冷冰冰的字符完全預測不到對方的情緒。他糾結著，多年不見，富江還是富江嗎？

“我回來了！”握著酒瓶東歪西倒的胖喵從窗戶跳了進來，“今天的酒會真不錯，”胖喵砸砸嘴，“喝到了釀酒師三百年前藏在瀑布里的酒，好香啊……”

煩惱著的夏目沒有搭理一身酒氣的胖喵。

“喂！你也來喝點啊夏目！”胖喵搖搖晃晃的滾到夏目腳邊，“這酒啊啊啊喵喵喵喵喵喵?。。?！”

夏目被貓咪老師突然大叫嚇得馬上坐了起來。

“發生了什么？！”

“那個……這個……”胖喵不敢置信的用前爪搓自己的眼睛，“是我喝醉了在做噩夢嗎？為什么我看到了縮小版的川上富江？！是的，這一定是夢，我怎么會夢見川上富江呢哈哈哈……”說完腿一蹬眼一閉，滾進了被窩里?！暗葔粜丫秃昧恕?/br>
…………

第二天，富江在鬧鈴聲里醒過來，揉著眼睛進了洗手間。

“還沒睡醒嗎？呵呵，為什么夢見胸口長了兩團rou？”他低頭盯著深溝看了一會，看不見腳尖了?？赡苁瞧鸫驳姆绞讲粚?，去重新睡一遍。

第6章

早餐桌上不見大兒子，滿眼血絲的松平宗一按壓著太陽xue，神情憔悴不堪，富江說要搬出去的事讓他一晚上沒合眼。

“大少爺身體不舒服，讓我代他向學校請假?！惫芗伊⒃谝贿呄蛩善阶谝粓蟾?。

松平宗一手抖了一下，眼前又浮現兒子血rou模糊失去呼吸的樣子，只覺得心臟揪著疼。顧不上糾結其他的，吩咐管家叫家庭醫生過來，自己忙不迭的上去看了。

松平鏡華放下筷子，拿紙巾在唇角印了印，示意女仆照顧兒子用餐，自己跟著上去了。

“哪里不舒服？告訴爸爸，別擔心醫生馬上就到?！彼善阶谝幻夹膾熘鴳n慮，站在床邊俯身，溫柔的撫摸著……一個枕頭。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备唤驹谙词珠g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