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著的空氣好像就在剎那間靜止了。

許以原本要出口的絕情話語也一下子被憋在了喉頭，他茫然地盯著賀冉，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就只能垂下手，假裝什么都沒有聽到。

不可否認，許以在聽到賀冉這句告白的時候，心底第一時間出現的除了驚訝，還有一點點躲在深處的竊喜，這種竊喜很細微，許以雖然察覺到了，但他還是很快又把這種情緒壓制了下去——之前已經決定要和賀冉徹底劃清界限了，現在還在期待什么呢？

相比較于許以在震驚過后的冷靜，賀冉顯得更加茫然無措，他一會兒看看自己略微有些顫抖的手，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許以的面色，直到大概半分鐘過后，見許以的面色絲毫沒有好轉，賀冉才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把還握著許以手腕的手收回來，然后用衣袖蓋住因為緊張而出了薄汗的掌心。

他跟著站起身來，伸手撓了撓腦袋，向許以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腦袋太亂了，也不知道胡說八道了什么，你別往心里去……”

說到這里，賀冉又用余光瞥了許以一眼，見他的面色絲毫沒有改變，就有些頹然地將話繼續了下去：“……也千萬別當真?！?/br>
這幾句解釋的話好像是耗盡了賀冉全部的力氣，以至于在把話說完之后，他直接又跌坐到了椅子上。

過了很久，許以才做出反應，他長出了一口氣。

“算了?！?/br>
他也跟著倒到了椅子上，整個人好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直到低著頭待了一會兒，他才終于緩過勁來，有些無奈地笑了：“我就當你什么都沒說吧，我們兩個還是普通朋友，以前的事情也都沒有發生過?！?/br>
他說的“以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賀冉和許以都清楚。

賀冉猛地直立起身體，想要辯駁或者挽回幾句，但他又不知道說什么，就只能無奈地伸手在桌上握拳，狠狠地錘了一下桌面，引得桌上的碗盤也跟著動蕩了一下，發出互相碰撞的脆響。

“……好?！弊罱K賀冉也沒有說出別的話。

許以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把面前的碗盤重新擺好位置，同時目光也自然地落到了賀冉的手腕上。

賀冉的手腕上戴著一塊淺藍色的男士手表。

他抿了抿嘴，猶豫了片刻，還是向著賀冉伸出手來，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帶了幾分乞求：“把你戴的這塊手表送給我吧，就當做你最后祝我快樂的一份禮物，行嗎？”

這是許以第一次主動向賀冉要禮物。

如果是往常，許以要求賀冉給他準備禮物，賀冉準會不屑地冷哼一聲，但他這次一言不發，臉上像是石雕斧刻一般冷硬，連動作也是緩慢的。

“既然是你提出的要求，我肯定會同意?！辟R冉伸手把手表解下來，將尤帶著他體溫的手表放到了許以手心里，“這次送你禮物沒有放到禮物盒里，不好意思?！?/br>
“沒關系?！痹S以搖了搖頭，珍而重之地將其放到了衣兜里，還隔著衣服拍了拍里面的手表。

“……這是最后一塊了，”許以抬起頭來，目光如水般沉靜，“我們各回各家吧?！?/br>
賀冉看著許以的神情，什么也說不出來，就只能跟著站立起來，糾結地猶豫了很久，然后從嘴里蹦出一聲微弱的“晚安”。

聽到了賀冉的話，許以也跟著勉強笑了一下：“晚安?！?/br>
【作者有話說：許以：最后一塊表了，以后送點別的

賀冉：？？？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第二十六章我好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

他們兩個點了一大堆東西，但幾乎沒有吃幾口，就下樓到了收銀臺。

賀冉想要付錢，但被許以攔住了，許以給付款碼展示給收銀的員工，然后回過頭來望著賀冉：“說好了我請你吃飯，怎么能讓你花錢?！?/br>
見許以出門打車，賀冉頓了頓，還是跟了上去，站在許以身后，聲音也放得低低的，和他往日的驕傲完全不同，顯得異常地弱勢，讓人忍不住心疼：“既然你不愿意讓我付飯錢，那讓我拿打車錢可以嗎？”

許以凝視著柏油馬路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它們影影綽綽地重疊在一起，好像兩個親密無間的戀人。

他原本的倔強突然就像是破了一個口的氣球一樣，變得軟綿綿的：“好?！?/br>
二人等了一會兒，成功攔下了一輛車，賀冉把許以送上去，然后與司機溝通了一番，把車錢提前付完。

他看著許以把安全帶系好，關上車門，然后隔著車窗凝視他。

望著車子逐漸行駛起來，走得越來越遠，賀冉忽然有些慌張，他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也跟著這輛車子一起離開了，而這個東西對于他很重要。

許以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望著右前方的后視鏡，看到賀冉正在后面定定地凝視著車子，又低下頭來，看向自己逐漸展開的掌心。

他剛才趁著賀冉不注意，把手表拿了出來，一直緊緊地握在手里。

凝望著淺藍色的男士手表，上面還隱約帶著磨損的痕跡，許以的眼圈紅了。

賀冉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出租車的徹底消失在拐角，他的雙腿逐漸麻木，他才緩慢地將目光挪到自己面前。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賀冉感覺心頭好像梗著什么，感覺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痛楚，可他知道來源是誰，卻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在郁悶的時候，賀冉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常見的方式來解決心頭的苦悶，就是去喝酒。

他去了自己最經常去的一家酒吧，隨意點了幾杯酒，然后一口一口地往下灌。

這些酒的味道實際說不上多好，甚至還帶了幾分辛辣，讓猛然把酒液灌到喉嚨里的賀冉感覺整個喉管都是火辣辣的，仿佛有一團火焰正在燃燒一樣。

但這種真實的痛楚卻讓賀冉感覺心痛沒那么明顯了，他緩緩露出一個微笑，眼睛卻是空蕩和失落的。

最近幾個月他和許以相處的時間很少，基本一周都說不上一次話。

在看不到許以，感覺不到許以存在的這段時間里，他的心時常是空落落的，滿心的情緒不知道如何安放，他覺得心臟空了一塊，或許知道用什么來填補，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往這方面想。

賀冉又灌了一口酒下肚，然后頹廢地倒在桌子上，眼前出現的卻是許以的笑容。

旁邊有人過來搭訕，賀冉煩躁地揮手，把他趕走，心里想的卻是如果許以在自己身邊多好，他肯定會勸他少喝點兒酒，或者干脆陪著他一醉方休。

在想到許以的一瞬間，賀冉忽然覺得呼吸順暢了起來，原本心頭空落落的感覺也被填滿。

要是許以能一直陪在他身邊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