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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面上,可有什么東西卻從湖中生長而出,將他溫柔地托起。那是棵樹,是棵轉眼間便抽出新枝,而后綻開萬千朱色重瓣海棠的樹。等到鐘棠盡然沉浸在海棠花枝中時,那樹下的湖面卻被黃沙吞噬了,黃沙如流水般向周遭蔓延著,直到所及一切都化作了安寂的、無垠的荒漠。這時,鐘棠的身體忽的動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動,可他就是那樣,撐著枝干,從海棠花中慢慢起身,而后望向樹下。那里有一個人,正安靜地站在荒漠中,安靜地仰著頭,也望向樹上的他。鐘棠笑了起來,沒有刻意的誘惑勾唇,只是那樣單純干凈地笑了。緊接著他從樹上輕快的一躍而下,朱紅色的衣裳勾落了半枝棠花,紛揚散去,伴著他一起落到了李避之的懷中。“師兄,你來了?!辩娞穆牭阶约?,如是地說道。李避之凝視著他,伸手為他拂去發間衣上的花瓣,而后張張嘴似乎說了什么,可惜鐘棠卻聽不見。他只是抱住了李避之的脖頸,在李避之的懷中,安然嗅著對方的氣息,而后忽得生出無以言語的難過。有什么要發生了,鐘棠想著,他忽而慌亂地看向李避之的雙眼。兩人無聲地對視,仿佛染上的訣別的意味。而后一把木劍,便自鐘棠的心口穿出,在他朱色的衣裳上,留下了大片的血紅。這是……假的!那剖心瀝血的疼痛,終于讓鐘棠恢復了幾分清醒,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在幻境中,一切都是假的。可一個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卻是杜公子在不斷地重復著:“鐘棠,這一切真的僅僅是幻境嗎?”“是真是假,你分不出嗎?”“是他殺了你,除妖證道……”鐘棠猛地睜大眼睛,胸口處鮮血仍在不斷涌出,瀕死的絕望漸漸將他淹沒。可就在此刻,他卻看到了一抹寒光,劃破了滿是星辰的天幕飛墜直下,杜公子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他來了?!边@一次,鐘棠聽到了“李避之”的聲音,淡漠卻又釋然。緊接著,“李避之”便將他珍重地放到地上,而后反手拔出了他心口的木劍。可就在“李避之”轉身要離去的瞬間,一把同樣的木劍,刺穿他的身體。他緩慢地轉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個與他別無二致的身影。鐘棠的血仍在涌出,大片大片的染紅了身下的黃沙,他的意識與視線也已模糊了,只能感覺到什么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將他重新抱了起來。這個懷抱似乎與剛剛的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鐘棠卻知道,李避之真的來了。作者有話要說:默念八百遍,我們是甜文甜文……李崽兒絕對不可能殺小妖精的,無論出于什么理由第52章仙樓幻宮(八)這一次,鐘棠并沒有昏睡太久,很快便再次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散落一地的碎玉燈,交錯而生的竹林,還有散發著瑩白色光芒的天空。鐘棠知道,自己這是真的醒來了。老太太給的布塊在靈力的催動下,化作了一張大毯緊緊地裹住了他的身體,這使得他即使在幻境中瀕死,那些吸食血rou的白蝶,也未能落到身上。但,這卻是不夠的,真正將他帶出幻境,讓他重新醒來的人,此刻正坐在他的身邊,不遠也不近。鐘棠稍微側側臉就望到了他,而李避之也正在望著鐘棠。“你有什么想問的嗎?”許久之后,是李避之先開了口。這一次,輪到鐘棠遲遲沒有回答,他仍舊那樣看著李避之,然后默默地將裹在身上的布毯扯開,撐著身子想要坐起,卻險些跌落下去。李避之出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卻又被鐘棠攥住了衣襟。“剛剛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什么幻境,什么杜公子,我都不要聽……我只聽你說的?!辩娞牡穆曇暨€有些啞,他仰起頭來雙目微紅地看著李避之,失了血色的唇顫動著念出了那兩個字:“師兄?”李避之的手驟然收緊,他看著鐘棠的雙眼,須臾間似乎想過了太多,可到底踏上了不可回轉的路:“是?!?/br>鐘棠像是剎那間失了氣息,無力地松開了衣襟,倒在李避之的身上。李避之克制地攥起了手,但終是環上了鐘棠的后背,將他圈入懷中,一點點收緊。“為什么?”鐘棠怔怔地,使勁閉上了雙眼,不讓里面的東西溢出。他想過千百種緣由,自己為何失憶,為何會與李避之分散,李避之又為何會不認他,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李避之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擁著鐘棠。“李道長,這些日子以來,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可笑,”鐘棠忽得在李避之的懷中,蜷起身子,笑得渾身都在顫抖:“一個被你親手除掉的……妖物,居然千里迢迢跑到臨安,一心想與你再續前緣?!?/br>說著,他雙眼無神地掃過四周,看到了被李避之放在身側的木劍,趁李避之不注意,雙手掙扎著抓起它,直接抵到了自己的心口。“鐘棠!”李避之伸手去奪,卻又怕鐘棠失手傷了自己,只能用手死死地握住劍刃,阻止他再將木劍刺入:“鐘棠,放下?!?/br>鐘棠卻搖搖頭,挑著泛紅的眼眸看向李避之:“這一次,我替道長動手,不好嗎?”“放下?!崩畋苤俅握f著,手中的木劍即便不曾開刃,卻仍舊割破了他的掌心,滴落點點殷血。可鐘棠也沒有松開手,仍是將木劍抵在心口,一動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對視著。而最先退讓的人,卻是李避之。“我沒有想過要殺你?!?/br>鐘棠目光輕動,沉默地聽著李避之的答案:“從未想過,也不曾做過?!?/br>“這種時候了,李道長還要說胡話來哄我嗎?”鐘棠又勾起了唇,可再沒了平日里的肆意張揚,更像是含了太多的疲憊:“方才你才認過,我看到的,都是真的?!?/br>“我是……想要救你的?!崩畋苤〈轿?,鐘棠聽后卻又笑著搖搖頭:“救我?”“事到如今,李道長,你說那是在救我?”李避之未答一言,只是在鐘棠的目光下,慢慢伸手拉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左側的胸膛。鐘棠赫然怔愣,因為他看到了,在李避之的心口,與他幻境中被刺的相同之處,留有一道深深地疤痕,儼然也是為劍所穿后遺下的。“你還記得,銀娘所說的禍隕嗎?”李避之將衣襟收攏,輕撫上鐘棠蒼白的臉:“大火雖滅,但遺禍未除,當年師父為解此事,帶我再入西隸荒漠……后來就遇到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