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蔚嵐一拳揍得翻倒在地，剛止住的鼻血又冒了出來。這下他的哭聲蹦到了天花板上，馬上就能將房蓋頂飛。

有什么東西，撕扯在張蔚嵐的身體里，捏碎他的骨頭，搗爛他的鮮血。他的五臟六腑在被腐蝕，他仿佛被巨大的涌流沖成七零八落。

這幾天，這幾年，那些積攢著的，壓抑著的，突然開始瘋狂叫囂。

他瘋了。

他瘋到朝一個小孩子揮拳頭。

一拳打出去，張蔚嵐的神經跟著散了，他的拳頭還握著，手不停地顫抖。

“哥?！毙g趕緊跑過去，拉住張蔚嵐的手，總算哭了，“哥......”

“你......你......”徐老師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兒，正抱著周航大喘氣。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周航的爸爸兩步跑進來，見狀瞪圓了眼睛：“這怎么回事？”

周父推了張蔚嵐一把，蹲下，捧起周航的臉：“航航，航航不哭了，怎么流這么多血！到底誰打的你？”

他指著張蔚嵐和小歡，怒不可遏：“混蛋東西，你們家長呢？叫你們爸媽過來！”

張蔚嵐冷冰冰地說：“沒爸媽?！?/br>
……

第67章那個鐘寧啊......

鬧劇。丑陋不堪。

那一拳打完，張蔚嵐心里仿佛被開了個洞，流不出血的洞，黑色的。

他沒再由著自己瘋。瘋不動了。他沒了力氣。

后來，不論周父說什么，怎么罵，怎么怨，張蔚嵐都一聲不吭，照單全收。

張蔚嵐都認了，小歡更不會說什么。

兩邊都是祖宗，徐老師一個都不敢惹，好話說到舌頭斷了，這事兒才終于平息下來。

張蔚嵐拉著小歡，向周航和周航的爸爸低頭道歉，又一起去了三趟街的醫院。

張蔚嵐老老實實賠了醫藥費，又給周航做了全面的檢查。

周航沒什么大問題，除了皮rou疼幾天。最重的就是張蔚嵐打的那一拳，能叫他的鼻子至少紫一個禮拜。

周父抱著周航走的時候，目光不善地看了張蔚嵐和小歡一眼。那眼神古怪嗔責，就像在說：“沒爹媽的孩子就是少教?！?/br>
反正張蔚嵐是被看得脊梁骨生疼。他和周父對視，伸手扳過小歡的腦袋，小歡的眼睛就從周父臉上移到了她哥胸口。

“哥?！毙g喊了張蔚嵐一聲。

“嗯?！睆埼祶箲讼?。等周父那雙眼睛徹底遠離他們，張蔚嵐才放開小歡。

“哥我錯了，對不起?！毙g不經意扭了兩下身子，“我真錯了?！?/br>
張蔚嵐沒說話。

小歡戳在他對面，也沒抬眼。面對張蔚嵐，小歡的認錯態度一向良好，這回也是誠心誠意跟她哥道歉，聽著很誠懇，但不知怎么，她非得一個勁兒扭身子。

張蔚嵐皺起眉，又見小歡伸胳膊去撓自己后背，奈何胳膊短，怎么都夠不著。

“后背怎么了？”張蔚嵐按著小歡的肩，讓她轉過去，隔著衣服給她抓了兩下，“癢癢？”

“嗯?！毙g吭氣兒。

“以后......”張蔚嵐頓了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許和人動手?！?/br>
張蔚嵐：“你一個女孩兒，這次是僥幸，下次絕對占不到便宜，不要給我找麻煩。而且，無論如何，打人是不對的，我也不對。你別學壞?！?/br>
“嗯，知道。嘶......”小歡又扭了兩下，突然吃痛。

“怎么了？弄疼你了？”張蔚嵐盯著眼前削薄的小后背，“你這后背......”

他頓了頓，伸手提一下小歡的領子，淺淺瞅一眼，就看見小歡脖子下面起了一片又紅又腫的小點：“起痱子了？”

“整個后背都是？”張蔚嵐又隔著衣服，在小歡背上搓了搓。

小歡沒出聲，就點了點頭。

“多長時間了？怎么不和我說？”張蔚嵐拎著小歡，帶她去掛皮膚科，“正好在醫院，我帶你給醫生看看?！?/br>
直到醫生看完，給小歡開了藥膏擦上，小歡都沒出聲。

小孩兒火力旺，天一熱就愛起痱子。張蔚嵐想著，去年小歡也起了一后背痱子，當時他也沒管，是嚴卉婉給她撲痱粉撲好的。

嚴卉婉。

張蔚嵐捏了捏鼻梁。他現在就在三趟街的醫院。嚴卉婉就住在這家醫院里，那間病房離他不過幾百米。

魔鬼那血淋黢黑的手，已經搭在他肩膀上了。

醫生帶著小歡出來，遞給張蔚嵐一管藥膏：“別讓她再撓了，都撓破了。夏天總出汗，感染了打麻煩。藥膏一天抹三次，一個禮拜就能好?！?/br>
“謝謝?！睆埼祶钩t生點點頭，帶著小歡往醫院外走。

走出大門的時候，他扭臉看了眼身側，正好看見住院部的樓。

魔鬼的手又推了他一下。手印烙在他肩膀上，燙疼他的皮骨。

“小歡，你能自己回家嗎？”張蔚嵐將藥膏塞給小歡，“哥還有事?！薄澳??！毙g點頭，巴巴瞅著張蔚嵐，“那哥你早點回來?！?/br>
“嗯?！?/br>
“哥?！毙g瞅著張蔚嵐那張沒血色的臉皮兒，忍不住又認錯，“哥你別生氣，我錯了。我知道你最近不開心。但你別生病了?！?/br>
張蔚嵐沉默了一會兒，抬手摸了下小歡的頭：“走吧，你先回家?！?/br>
等小歡走了，張蔚嵐又擱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出透了一身汗，直到衣襟因為汗濕粘在胸前，張蔚嵐才走進住院部的大門。

如果到這兒了還不去看一眼嚴卉婉，他就不僅是膽小懦弱，他根本不算人。

嚴卉婉的狀態比他想的要好一些，他走進病房的時候，嚴卉婉正坐在床上。

陽光落在她銀白色的頭發上，屋里很安靜。嚴卉婉轉頭見是張蔚嵐，并沒有太意外。她的皮膚比往常要更松垮，病態還很明顯。

胸口似乎被千金重的車轍壓過一趟。張蔚嵐走過去，在嚴卉婉床邊站著：“奶奶?！?/br>
嚴卉婉歪頭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拍了拍床邊：“先坐下?！?/br>
張蔚嵐看見，嚴卉婉手背上的皮膚交錯著褶皺，泛起兩塊青色，還有兩個針眼。

張蔚嵐坐下，嚴卉婉又說：“你也瘦了?！?/br>
嚴卉婉靠在床頭上，張蔚嵐給她身后墊了個枕頭。

嚴卉婉問他：“高考考得怎么樣？估分了沒有？”

嚴卉婉和鐘姵一樣，她們都太心疼他，所以一開口，都沒有說最該說的。

張蔚嵐前天去學校估的分，估了一上午，魂不守舍。

那分數不好看，也不難看。沒有超長，也不能算正常發揮，但不屬于發揮失常?？忌媳臼凶詈玫拇髮W......考鐘寧的大學，還是足夠的。

“估了，還行?！睆埼祶拐f。

嚴卉婉一直看著他，沉默了一陣又說：“那就是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