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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的弟弟從福利院里走出來。老頭子看到宋蔚雨直勾勾盯著某個地方看,大概才猜出來是他的父母出來了,也跟著看過去。他們臉上的笑意是他很少看到的,一家人和睦可親,仿佛他才是從福利院領養的孩子。明明他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攜帶著他們的無情基因。曾經在書本里看到的“我就是第三者”,現在宋蔚雨有了全新的認識。他的父母,總能教會他新的知識。目光透過和睦的一家三口,看向天邊,他感受到有種東西從身體里剝離、流失。辛德瑞拉的圓舞曲戛然而止,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轟然倒塌。試圖擦掉眼淚,手指觸碰到眼角的時候,發現皮膚上沒有任何水澤。宋蔚雨意識到是他自己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被刺激到不想哭了。那就算了,哭也挺累的。看著對兩個孩子的區別待遇,老頭子總算明白宋蔚雨為什么看起來這么老成,全是被逼出來的。瞧著稀奇,才領養多久,看起來像生活在一起十幾年的一家人。三個人越走越近,直到他們站定不動。宋蔚雨看到宋爸爸懷里的小孩兒,那是他的弟弟,宋mama在旁邊逗他笑。他的弟弟挺討喜的。小孩長得白白凈凈,眼睛很大,頭發是淡金色的,宋蔚雨歪著頭看著他,小孩兒也盯著他看。他的父母怎么就眼瞎把他扔在這兒呢。宋mama拉著小孩的手,喜笑顏開:“這是你哥哥,宋蔚雨?!?/br>不用母親多說,宋蔚雨自覺的說:“弟弟好,以后請多指教?!?/br>宋爸爸的高興也是難以遮擋的,“蔚雨,這是你弟弟,宋佳鳴?!?/br>“你大他3歲,要多讓著他?!?/br>宋佳鳴……單是名字也是比他的好聽。宋蔚雨說的極其認真,“好的,沒有問題,父親?!?/br>弟弟今年10歲了,他的父親抱的動10歲的孩子,抱不動2歲的他。他的父親越活越年輕。鉆進車里,宋蔚雨自主坐在副駕駛座,他們三人坐在后駕駛座,透過后視鏡可以看到一座屬于宋蔚雨的理想世界。沒有冷漠的親生父母,死人一樣的傭人,漠視與冷漠和偏僻的臥室,他去死也沒有人會過問。之所以能夠存活到現在,無非是宋家想要一個寬厚的名聲,害怕手上沾血會影響宋家的氣運,他是一個招牌,一個他們自欺欺人、相看兩厭的招牌。我抵抗著,我厭惡著,我不得不被拘束著。車輛即將開走,宋蔚雨將目光放在兒童福利院門口。再見,我的理想世界。車輛緩慢的行駛在道路上,和來時的速度成反比。來的時候巴不得汽車多長出四個輪子,現在恨不得汽車爆胎,這樣才嚇不到他的弟弟。宋蔚雨看著窗外緩慢倍速播放的風景,心想他的父母原來也怕出車禍。他們那么薄情的人,原來也會怕死。耳邊自動播放他們的對話。耳邊是嗡鳴聲,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心跳降低,他像是正在被追查的犯人,不停逃亡發現路的盡頭被一扇鐵門封住,鐵門很矮,但上面有電網??謶趾蜌缤高^電網對他笑,笑他不知死活,笑他幼稚。他與死亡博弈。他的嚴父與嚴母一直在關心他的弟弟,而他只注意到幾句話,“佳鳴暈車嗎?”“這個車速可以嗎?”,小小的團子只會懵懂的點頭。人類自私的本性或許會在親情前粉碎殆盡??上?,他是第三者。攥緊自己的拳頭,宋蔚雨抿著嘴,他現在只覺得惡心,活著實在是太他媽的惡心了。被關在心底的野獸在反抗,它不停的撞擊籠子,帶刺的玫瑰扎進rou里,試圖從地獄里爬出來,帶著他一起沉入漩渦,拋棄理智,放棄一切。在野獸沖破束縛,獲得自由的前一秒,他聽到來自天堂的聲音,輕飄飄地砸進心房里,心底的野獸被砸回安全線后。小小的團子糯糯的,像個一戳就陷下去的糯米糍,“哥哥……”宋蔚雨愣住沒理他,小孩有些害怕,“哥哥……你暈車嗎?……”有些恍惚,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人問過獨屬于他的感受了。宋蔚雨的思緒被妥當的放在天鵝絨上,放到海里,自由的四處漂泊。這存在半分鐘的感受讓他雀躍不已,腳下是空的,踩著云朵。自由的、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為他一個人存在。回過神來,宋蔚雨注意到他的父母已經不悅,他妥帖的回答:“不暈車?!边m當表現出好感:“佳鳴暈車嗎?”宋佳鳴搖頭說:“我也不暈車?!?/br>他的父母松了一口氣。真諷刺。明明他才是親生的。流著相同的血卻把他當做一個包袱,試圖用0.000001秒的速度把他丟出去,宋蔚雨發誓,如果殺人不犯法,他的父母一定會掐死他。他活著,是他們的恥辱,是宋家的恥辱。恥辱到重視血脈的龐然大物,不得不去領養一個毫無血緣關系,但是身體正常健康的孩子。他是異類。回到宋家,宋家的人都跑出來看領養回來的宋佳鳴,見慣許多大場面的宋蔚雨不得不懷疑,宋家是不是多了什么國家級別的寶貝。整個大廳都圍滿了人,充斥著愉快的氛圍,歡樂的空氣吸進肺里,攪得他心肝脾肺腎疼。一個人回到臥室,輕輕的關上門,宋蔚雨拿出自己的課本復習功課。耳邊似乎傳來樓下歡快的交談聲,他心里的惡魔在sao動,他拿起自己的枕頭狠狠摔在地面上。砰——砰——砰——他聽到自己的靈魂在哭,那是撞擊枷鎖時發出的聲音。自己躺在在地面上,像條脫水的魚,他迫切的需要水,伸出的魚尾無力拍打地面。而他的母親嫌棄倒出的水會濺在她的裙擺上,匆匆踮著腳尖離開。金粉在剝離,宋蔚雨整理自己的枕頭和被褥,和自己早上收拾的樣子無異樣,回到課桌上繼續看書。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傭人推門而入,發現一切正常后關上了門。宋蔚雨差點掰斷自己手里的黑色簽字筆。惡心,太他媽的惡心了。晚上因為被傭人惡心到,宋蔚雨沒有去樓下吃飯,他抱著零星的希冀,希望整個宋家還能有一個人記得他。有人敲擊他臥室房門,宋蔚雨從心底還是高興的,他的調子比往常要高,宋蔚雨:“請進”。他的父親推開了門,宋蔚雨還沉浸在他父親記得他的快樂里,隨后他的糖罐子四分五裂。他已經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管理自己的表情了,連他自己都忘記他只個13歲的孩子。為了慶祝宋佳鳴來到宋家,宋爸爸準備舉辦一場宴會,他的腦海里盤旋著一句話:“為了你好,那天你晚點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