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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眼睛來,眼神分明寫著:芝道,莫非你不信么?你真的不信么?“……也罷。如果方知淵當真能破境元嬰,活著從那山中走出來,”陳芝道平靜地說道,“我便和顏兄一起信?!?/br>……此時此刻,荒山之內。大量陰氣化作黑色的尖刀,蝗蟲般掃蕩著這一帶山林,所過之處草木凋零,化作枯葉爛根;河面激起水浪,冰凍著落下來。好一場浩劫。方知淵狠狠地咬著牙,雙眼閉合,眼睫卻不受控制地連連抖動。他額上冷汗遍布,后背也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他渾身繃緊著,緊得好似一把拉到極限的弓,隨時都能“啪”地一聲從中折斷掉。在預感到陰妖大群接近的時候,紫霄鸞已經被他強行通過本命契約收入了識海。但方知淵將煌陽祭了出來,光如鎏金的神刀插在身前,替他定住周身三尺內的天地靈氣。這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戰斗,最多有他的刀作陪。風聲尖嘯,幾只漏網之魚穿過了他外放的靈流,陰妖的爪牙撕咬在他肩膀、手臂與腰側。暗金衣衫破裂,方知淵臉色更白一分,他皮膚綻開幾道血口子,但很快又變得焦黑冰冷。那是被陰氣腐蝕的模樣。鮮血淌下去,更是觸目驚心。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些陰妖瞬間被方知淵的靈力絞殺而死,陰氣匯入后者的體內。淡黑陰氣消散后,露出一雙冷戾的眸子。方知淵輕輕喘息平復,他忍著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的痛楚。外傷其實只是小事。如今,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的經脈、丹田內都像是被塞滿了千年寒冰的碎塊。陰氣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只有少量能完美地與陽氣纏繞在一處,凝練收入丹田。更多的是翻江倒海地狂化,將經脈刺得遍體鱗傷。荒山內徹底死寂,黑色旋風席卷八方,只有成千上萬雙猩紅眼珠骨碌碌轉動。方知淵心內明白,自己這次算是把命給壓上了——他幾乎把仙界五洲的陰妖引了大半過來,想必還會有高階的陰妖主。要是一個不小心,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桀桀——?。?!”“桀桀——桀桀——?。?!”陰妖的嘯聲此起彼伏,最后已經不能辨認是從那里發出來的。煌陽神刀嗡鳴輕顫,刀面上映出天際冷光幽幽,映出一群又一群的陰妖被禍星絞殺的光景。隨著時辰推移,方知淵周身寒氣越來越盛,經絡隱約變成黑色浮現在皮膚下,手指甚至已經被腐蝕得不似活人皮rou。他已經踏在被陰氣反噬的邊緣,可他還不肯停下來。暮色四合時,近千陰妖已經被禍星吞噬。夜風漸起時,方知淵開始覺得眼前模糊,外傷造就的大量失血叫他的處境更加危險。月懸高天時,第一只陰妖主現身,半個時辰后死在禍星手下,磅礴的陰氣化作巨河,轟然滾入他體內。“呃啊……!”方知淵喉中終于溢出第一聲瀕臨崩潰的痛呻,脖頸的皮膚發出細小的爆裂聲,焦黑蝕痕一直向上蔓延至抽搐的眼角。太痛苦了,這實在太痛苦了……就連當年剖丹拔芯,都比不過如今的萬分之一。陰陽二氣的濃縮淬煉已經不知進行到了幾轉,更不知何時才是盡頭。不斷地有陰氣涌進來,明明已經撐不下了,明明已經冷得麻木了,明明已經要痛瘋了……卻還要將一股又一股源源不斷的陰氣接納,拖著那些冰刺般的兇物在體內運行周天。“……”方知淵瞳孔渙散,大口地喘息。冷汗自鼻梁滴落下來,落在手背上。那手背焦黑綻裂,血跡凝固,青筋暴起。骨節難耐地暴凸,他還在狠狠忍著。然而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襲來,方知淵眼前發黑,他猛地挺身吐出一口污血,卻聽見自己的體內傳來很清脆一聲響。——啪??!兩息后,能把人活活疼死的劇痛姍姍來遲。方知淵這才意識到,他體內十二經絡之一的少陰心經……終于承受不住過量的陰氣……它斷了。經絡斷裂,溢散的靈氣刺激了陰妖。一時間只見黑風大作,數不盡的陰魔瘋狂撲下,乃至那陰氣黑云都變薄了,透出淺淺月華。月色下,它們渴飲著禍星的血與靈流,再被禍星屠戮,化為陰氣養料。……不礙事,方知淵在痛不欲生中咬牙暗想,汗濕的黑發粘在臉側,他依然不肯停下來。不過是一條經脈斷裂罷了,死不了人……至少暫時死不了人。畢竟他親眼看過師哥十二經絡全斷,沒什么好怕的。這些都在他預料之內,只要能成功破境,修復起來也就幾個瞬間的事情。——啪!啪!啪啪??!方知淵喉結動了動,暗數著從自己體內傳來的斷裂聲,勉力維持意識的清醒。越過陰妖黑影,他在模糊的視野中看見了那輪月,想起心底那個如雪山清月般的人。他微弱地彎了彎唇角,模糊地想:當年藺負青被陰氣反噬,原來是這般滋味,他終于嘗到了。忽然,月光暗了。一枚紅花在月色中落下。這荒山上早就生機枯竭,本不該生有花。更莫論是生有這樣紅的花。那是極秾麗、極嬌傲又極純粹的紅顏色,唯有最無憂無慮,最逍遙恣睢,最鮮衣怒馬的少年人才襯得上這樣的紅。方知淵倏然睜大了眼眸。紅花綻放在他深黑的瞳孔里。那并不是一朵綻放的紅花。那是一把盛開的紅傘。遍尋仙界,再找不出比這把紅傘更美的紅傘。當年那白衣雪劍的少年仙君曾說,他要這傘下的女孩兒永有玉鈴般清脆的笑,永有春風般飛揚的眉。紅衣少女踏月而來,皓腕里擎那把名喚“朱砂憐”的紅紙傘,每一節傘骨下都垂著薄紗似的紅綢,綢末又系玲瓏小匕。少女清喝一聲,紅傘揮落,無數紅綢寒匕聽從主人的意念織成縱橫的殺網,瞬間將方知淵身前的陰妖清殺大半!——朱砂憐,當初由藺負青耗時三月親自設計,那時藺小仙君說了,要“能打人,能防身,且輕便,還漂亮,最好是適合女孩子用的”。最后便鑄成這把可攻可防,可遠可近的完美仙器,據說能把芙蓉閣那些醫仙們眼饞得要哭。方知淵震驚得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小紅糖?”“阿淵哥哥!你怎么樣了???”魚紅棠翩然落地,女孩回眸時眼淚就掉下來,在月光下比珍珠還動人。她含著軟糯的哭腔,“你怎么傷成這樣……你怎么可以在外面隨便沖關破境,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