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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奎夫踏入殿中,單手將身上大袍扯下拋在一旁,聲音如山寺里的悶鐘:“備清水,容我沐浴?!?/br>兩側的金桂宮弟子露出驚色。修仙之人不沾塵埃。在仙界,沐浴這件事情更多是一種形式,表示最隆重的大禮。可是,又是什么事情,什么人,能受得起他們的仙首沐浴更衣以待?沒有人敢多話,服侍的婢女沉默而又訓練有素地備上特制的清澈仙水。他們金桂宮的修士都是對尊首萬般敬仰,但凡是尊首做的,定然是對的。金桂宮的燈火搖曳,人的影子在肅穆中來回移動。一炷香后,仙首魯奎夫沐浴更衣已畢。他回到了自己的寢殿,獨自跪坐在一面巨鏡之前,面色沉如古井。倘若有人在此,定會震驚于仙首臉上的鄭重與肅然。究竟是什么,能叫這位在仙界最為尊貴的大人,這位修為已至渡劫的無匹強者,露出這樣的神情?那面巨鏡之中,所映的又是怎樣的景象?是九重雷劫將要降臨六華洲,還是極西之地的妖族籌劃入侵人界?不,都不是。鏡中徐徐映出的,是金桂宮南閣之景。金桂飄香,一輪圓月當空。比試臺下人頭攢動,似乎還比西閣的人更多一些。此時人潮中驚嘆聲此起彼伏,無數狂熱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比試臺上。場上纏斗正激烈。都是雪白的衣袍,都是雪白的長劍。兩把劍刃鏗鏘齊鳴,交錯而過,劍氣向著四面八方激蕩而出。閃身的一個空隙,穆晴雪如白玉般的臉頰映在藺負青的圖南劍上,她冷笑著咬字道:“藺魔君,大庭廣眾之下,你還敢用重生回來的神魂壓制我么?”她仍是雪白錦衣,背負仙器長弓“射月”,腰系箭袋。少女如今的容貌還帶著一絲絲稚嫩,卻已經美得不可方物,手中一把冰砌似的長劍,散發著陣陣寒氣。看臺之下,一群識松書院的青衫書生正在觀戰。有年輕學生無不驚艷地問:“穆仙子手中那把劍,就是白凰穆家的祖傳仙器月下霜么?”回答的是袁子衣:“沒有錯。傳說有一縷上古神獸白凰的殘魂宿于劍中,威力無匹?!?/br>學生感慨:“沒想到穆仙子年紀小小,穆泓竟已經把月下霜傳給了她!”轉眼間兩把劍又拆了近百招。南閣樓畔的那一株巨大的金桂樹,枝葉隨著交縱的勁風抖動不息。藺負青屈起食指在劍身上一彈,低聲傳音:“哪怕我不動神魂之力,你也打不過我,何苦如此呢?!?/br>錚地一聲,圖南劍陡然將月下霜彈開。穆晴雪緊咬牙關,目光灼灼:“白凰血脈,沒有不戰而降的懦夫?!?/br>她后翻落在樓閣欄桿之上,忽的歸劍入鞘,反手抽出背后大弓,三箭連射!雪白羽箭破風而來。藺負青壓細了眸子,長劍在一個瞬息間連翻三次,三支羽箭先后被挑飛。“奇怪?!痹右乱苫蟮驼Z,“藺小仙君為何一直不主動出招?!?/br>旁邊有人聽見他的自言自語,頓時怒目:“什么話!這分明是被穆仙子壓制得只有防守之力?!?/br>袁子衣不善與人爭辨,只是訥訥地搖頭。這時,他忽然覺得有點冷。凍結!看客驚呼著抬頭,紛紛指著頭頂。明明是金秋之季節,半空中竟有雪花飄落。劍氣帶出的寒意,將空氣中的水珠生生凝結成了雪片。穆晴雪再次祭出仙劍月下霜,腳下連點,青絲飛舞,冷風從她身側接連掠過。穆家弟子沸騰了:“是‘遠山寒’!雪霽七劍的起手式!”藺負青反身揮劍格擋,白袍翻動的一剎那,每一劍都刺穿了幾十片雪花;每一朵雪花,都在瞬間被劍氣割裂成了十幾片。穆晴雪劍勢又變,她的劍鋒徐徐劃過半個圓弧,原本飄渺悠遠的意境突然變得沉重凝實,仿佛雪云欺壓而來。雪霽七劍第二式,愁云凝!藺負青橫劍疾退,依然只守不攻。對待穆晴雪這件事上,方知淵態度堅決地叫他不要多想,但他卻不能不想。前世他與方知淵分離多年,身為師哥,卻無法與師弟同分悲喜、共擔苦難,無法在師弟最艱難或最落魄的時候陪伴護持他。事到如今,方知淵的恩仇,便是他的恩仇。可當恩仇交織在一起的時候,誰又能做到心如止水呢?藺負青垂眼,手指搭在圖南的劍柄上。“世間安得雙全法……”他呢喃時像在唱曲兒,聲音輕得沒人聽見。恩。仇。雙全。如果今生能阻止仙禍降臨的悲劇,他便如在來時粟舟上許諾的那樣,和知淵一同歸隱太清島。不問凡俗世事,忘卻前塵煩擾。此后不同穆家父女再有牽扯,倒也就罷了。偏偏這一場比試已在眼前,躲不過去。藺負青求一個雙全。如果一場比試都應付不過去,他又能往何處求個今生圓滿?穆晴雪一躍而起,劍意更盛。她凌空揮劍,雪霽七劍第五式,“四野清孤”。頓時寒風大作,吹落無數桂花。金色的桂花紛然碎在劍尖,劍尖徑直向前!銀光霎閃。……砰??!鮮血在西閣的空中飛濺。鐵刀刀鞘穿過金色桂花,毫不留情地砸上方赤褀的面頰,被刀氣震碎的無數花瓣盡被狂噴的鮮血染紅!朱麒世子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燈籠劇烈搖晃,影子隨之擺動。方知淵腳下狠踏樓閣欄桿。欄桿斷裂,他借反沖之力一躍而起,刀鞘再次砸下。方赤褀尚在空中未能落地,就被這凌空一擊當頭砸下,頓時一聲巨響,整個人都被深深砸入地面!勁氣震動如浪花翻滾,場地上爆開巨大的裂縫,塵土伴著木屑飛揚。幾個呼吸后,揚塵散去,只見方赤褀呈大字型癱倒在地,方知淵膝蓋頂在朱麒世子的脖頸處,他也不用靈氣,就拿著刀鞘一下下地沖著臉打。砰!砰??!“小禍星?!?/br>低沉磁性的年輕嗓音在西閣的場地上響起,含著隱約一絲怒意。“——也是你配叫的?”全場都在恐懼中寂靜了。由于太靜,就連吞咽唾沫的聲音,和牙齒發抖碰撞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場比試會是這樣的走向。看客們猜到了大約會是一邊倒,卻猜錯了倒向哪一邊。方赤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被方知淵用一把破爛鐵刀玩弄于鼓掌之中。連裁判都臉色發青。方赤祺身份不凡,決不能在金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