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搬家(一)
本打算過了年就開始收拾收拾搬家的。 不趕巧,翟玉生病了。 據他說是郊區墳山上風太大吹的,但翟楊心生愧疚,總覺得是那天晚上回來,洗了澡水都沒擦干就開始折騰,才把他哥給搞感冒了。 說起來最初確實是小感冒。 那天晚上鬧得晚,第二天翟玉卻早早醒了,頭疼疼醒的。 翟楊埋在他懷里睡得正香,翟玉就也沒動彈,下巴蹭蹭他弟弟的頭發,想閉眼接著睡,可怎么都睡不著,索性伸手在枕頭邊上摸索,想拿手機刷刷新聞什么的,結果摸過來一個手機,是翟楊的。 翟玉記得早在翟楊剛回到他身邊不久,自己就被抓著手指錄了指紋進去。 但他基本沒看過。 反正這會沒事,翟玉開了手機。沒點進去看聊天軟件,因為他之前幫翟楊回過消息,順帶瞄了一眼,這孩子,跟別人多打一個字像要他命一樣,沒啥可看的。 所以他先點進了相冊。 誰料這一看,連頭疼都加重了。 一般家里養貓的,手機里怎么樣都該有些毛孩子的照片,翟楊這倒好,一張小白的照片都沒有。 全是翟玉的。 算起來其實也有小白的。 那就是拍翟玉的時候小白湊巧入了個鏡。 翟玉摟著翟楊看照片,越看頭越疼。 他弟弟,年方二十五,一個正兒八經的年輕人,拍起照片來像個不會用手機的老大爺,一大堆同一時刻猛按快門拍的糊照,翟玉本來就頭疼,看了又看都沒認出來這些是誰,想了想,應該都是自己。 還有一個隱藏相冊。 咽了口唾沫,翟玉點進去之前已經做好了全是自己艷照的心理準備。 結果沒想到,里面異常的—— 純潔。 沙發邊蹺起的瘦白的兩只腳。 被啃剩的半塊骨頭。 耳后被頭發蓋住,隱約可見的吻痕。 放在方向盤上的一雙手,可以看到一截挽起的袖口。 正在笑的側臉。 低頭切菜的背影,圍裙被某人打了一個幼稚的蝴蝶結。 …… “這有什么好拍的……”翟玉忍不住低聲吐槽,放在翟楊后腰上的手動了動。 翟楊顯然睡得正香,咕噥著翻過身去,背對著他,伸展手臂摸了摸,沒摸到人,又翻回來,再一伸手,好,摸到了,然后把頭砸翟玉懷里接著睡。 翟玉被逗笑了,親親他額頭。 “小孩……” 相冊看完了,無聊地刷著新聞,翟玉的頭疼絲毫不見好轉,困意卻上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又睡著的,再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扭頭一看,翟楊像只大型犬一樣趴在他床邊。 怪可愛的。 “怎么了?”翟玉笑著問,聲音有點啞。 “你是不是感冒了?” 睡得很不舒服的樣子。 “沒——”翟玉習慣性要否認,迎著翟楊的目光,又頓住了,撐住床坐起來,感受了一下,才道:“好像是,頭疼?!?/br> 翟楊連忙去找了藥,給翟玉吃了,又按住翟玉躺下,讓他接著睡。 翟玉吃了藥也沒見好轉,頭疼欲裂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翟楊隔一會進來看他一次,最后看他實在躺得難受,干脆把人連著被子抱起來端到客廳沙發上去,開了電視,找一個安靜的電視劇放給他看,自己去廚房做飯。 沒一會,翟楊就聽見客廳傳來他哥的噴嚏聲。 完蛋了,他心道。 是不是感冒加重了。 果然,到了晚飯的時候,翟玉說話就帶上了厚重鼻音,吃東西都少了。 翟楊開始發愁。 他的記憶里,哥哥很少很少生病。 給他留下印象的,也就是翟玉高考前的那次高燒,還有的,就是他那次抱著翟玉咬了他一身傷口,第二天也發起了燒。 剩下的就沒有了。 這么多年,他的哥哥好像一直是一個不會生病的超人。 反觀他自己,有點什么小傷小痛就大呼小叫著往哥哥懷里鉆,希望哥哥能看在他生病難受的份上,安慰安慰他,在他臉上,親那么一小下。 翟楊皺著眉頭,看他哥病得迷糊,上去在翟玉的臉上親了一大口。 翟玉推他:“離我遠點,小心傳染給你了?!?/br> 翟楊聞言立刻抱了上去,抱得死緊。 “哥哥,你感冒著呢,我不跟你計較。記住,這輩子都不要說‘離我遠點’這種話了,聽到沒有?” “……唔?!钡杂裎亲?,“知道了,兇什么兇?!?/br> “我沒兇你?!钡詶罘吹刮狭?,蹭著他的臉,又親了一口。 “膩歪?!钡杂癖挥H得癢,躲了躲。 翟楊不依不饒地貼上去:“我打小就這么膩歪你,還沒習慣啊?!?/br> “習慣了?!钡杂駸o奈道:“所以你十八歲了還天天抱著我親,我一點沒發現哪里不對,只覺得這小孩膩歪,將來他開始談戀愛得把他這毛病戒了,不然讓女朋友看見一準把人嚇跑?!薄 ∷竽蟮詶畹哪?,“小混蛋,什么時候對我起心思的?” “什么時候?……我也不知道?!?/br> 翟楊開心地笑:“我大概天生就愛你?!?/br> 不知道是弟弟的情話太動人,還是感冒更嚴重了,翟玉的腦袋開始發暈。 藥倒是按點喝了,晚上翟楊伺候著,被子也蓋得嚴實沒漏風,半夜翟玉卻發起了燒。 翟楊睡得本來就不熟,伸手一摸,人guntang,他二話沒說就把翟玉從被子里撈出來,套了大棉襖弄去醫院掛急診。 打完退燒針,開了藥,回家養了兩天,燒是退了。眼看著病要好了,翟楊一個沒看住,翟玉喝了口涼水,又開始咳嗽。 這一咳起來真是沒完沒了,沒別的,就是干咳,快半個月了還沒見好,而且晚上咳得最嚴重,一咳起來兩個人都要醒,翟玉自是不必說,翟楊一定會起來給他倒熱水,拍背,再哄他睡。 翟玉覺得影響翟楊睡覺,要一個人去睡客廳,翟楊死活不愿意。 于是某天晚上翟玉等他睡著了,拿了枕頭,自己悄聲去了客廳沙發睡,剛睡著沒多久,就被臥室的喊叫聲驚醒了。 是翟楊驚慌的聲音,在喊哥哥。 翟玉幾步沖過去,一把推開房門按亮燈。 翟楊紅著眼睛坐在床上,看向他,胸膛起伏喘息著:“你、你去哪兒了?” 翟玉被嚇到了,過去抱住他,“我去客廳睡……怎么了?做噩夢了?” “沒有……” 翟楊緊緊回抱住他,聲音疲憊:“我剛剛醒來,沒摸到你,想你是去廁所了??墒潜犻_眼睛一看,廁所沒亮燈,沒人,一下子就慌了,覺得這間房子其實只有我一個人,我其實一直沒找到你,都是在做夢?!?/br> 翟玉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心疼,又感到翟楊在吻他的脖子,綿綿地,從后頸一路往上,溢開一陣酥麻。 翟玉任他親著,摸著,自己伸手解了睡衣的扣子。翟楊從側頸吻到喉結,再往上,輕輕地咬他的臉,翟玉偏了偏頭,嘴唇附上去同他接吻。 舌尖纏繞,吸吮,在夜晚發出粘膩聲響,翟楊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大手摸到翟玉的腰上揉捏,控制不住地傾身,把他壓倒在床上。 翟玉衣襟大開地閉眼仰躺著,吻已經到了乳尖,粗糙的舌面摩擦,帶著熱燙氣息濕潤地親咬了許久,卻突然停了。 翟楊靠在他胸前劇烈喘息,翟玉抱住他的頭,手指在他發間撫了撫,也在喘,咳嗽了一聲:“怎么了?” “你還病著呢?!钡詶钗⑽⒅逼鹕?,把哥哥的衣服扣好,又在他唇上吻了吻,笑道:“攢著,等你好了再說?!?/br> 他把被子給翟玉蓋好,捂嚴實,伸手關了燈:“睡吧?!?/br> 翟玉心虛,小聲道:“枕頭還在客廳……” 翟楊伸手在他屁股蛋上輕輕擰了下,伸了條胳膊過去:“睡這個,人rou的,質量好?!?/br> 翟玉笑了,剛要說他貧嘴,一張口就咳得驚天動地,翟楊又趕忙抽身起來開燈倒水,一下下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弓身咳嗽著的人,背上薄薄的肩胛骨凸起得明顯,翟楊手指撫著,心里亂糟糟地想,他哥像個超人似的風吹不倒雨打不倒這么多年了,這一病,固然是因為著涼了,可能也是因為再沒有什么好讓他扛著的,徹底放松下來了。 于是這么多年的隱病一哄而上,小小的感冒折騰了一個月,愈演愈烈,到現在都不見好。 再這么下去,咳成肺炎了怎么辦。 翟楊眉頭擰成了麻花。 前前后后檢查做了一堆,藥片吃了不少,看著沒什么大用,翟楊另辟蹊徑,找人打聽了,帶他哥去看中醫。 大夫是個有名氣的,問了問翟玉病情,又切了脈,開出來方子給后面藥房抓藥。小診所里滿屋子草藥氣味,翟楊扶起他哥,把圍巾給他捂回去,后面排隊的急著看病,翟楊突然想起什么,又搶在人家前面一屁股坐下。 “中藥……是回家要熬的吧?”翟楊很是擔憂:“這副藥苦嗎?” 大夫瞥了他一眼:“怎么熬藥濾渣,幾遍,單子上寫了,看著熬?!?/br> 翟楊點點頭,沒動彈。 “……” 大夫是個老大爺,看了看旁邊捂著半張臉的翟玉,無情嘲笑:“這么大人了還怕苦啊?!?/br> 后面帶著小姑娘看病的年輕mama笑出了聲。 翟玉拽了拽翟楊。 翟楊紋絲不動:“怕的?!?/br> 小姑娘在后面伸出腦袋,一臉天真,大聲說:“是人都怕苦的呀?!?/br> 老大爺抬起眼皮,終于大發慈悲,“可以往里面加梨,一起熬?!闭f完又瞧了眼翟楊,嘆了口氣:“喝的時候也可以加點蜂蜜和糖?!?/br> 既然大夫都這么說了,翟楊當然是照干。 藥鍋咕嘟嘟冒泡,散發出苦澀的藥味,他蹲在旁邊削雪梨,削好一個,切塊,丟鍋里,再削,再丟鍋里,眼看著鍋里藥都快溢了才停手。 小白剛吃完罐頭,搖著尾巴想進廚房湊熱鬧,走到藥味熏天的門邊立刻炸了毛,轉向回了貓窩。 等藥熬好,翟楊又開始往里面加蜂蜜和糖。加過一輪,他嘗了一口,覺得還是太苦,又卯著勁兒往里面猛加糖,覺得差不多了,才攪勻了化開,端去給他哥喝。 翟楊說不燙了,翟玉就沒試溫度,碗接過來放在嘴邊,仰頭喝進去一大口。 翟楊眼瞧著,他哥的臉色瞬間變了,五官都擰巴著皺到一塊。 “???還苦嗎?”翟楊垮著臉問道,恨不得替他哥擔了那份苦。 翟玉放下碗,喉結滾動,艱難地緩緩咽下嘴里的藥,眼角都泛了淚花,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你放了多少糖?!齁、齁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