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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卿聽著話皺起眉頭,把不斷后退著想去花壇邊找抑制劑的陳放拉近,用一只胳膊將人箍在身前。皮膚被濃重的妝面遮蓋看不出明顯的變化,他伸手探了探陳放額頭,似乎的確要高出正常溫度。一些可以被看作發熱指征的癥狀得到證實,陳放的反常表現得以解釋,路識卿卻更加不解。他從方才路過這里,看見陳放在鏡頭前被那個alpha摟著開始,就一直站在花壇外。明明在那之前陳放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表現,而癥狀的出現到加重不像是omega每月一次發熱期的循序漸進,而更像是在某種因素催化作用下驟然爆發的反應,并且顯然已經脫離了陳放本人可控的范圍。路識卿很快意識到,這好像是……病態極度易感的omega腺體受到alpha信息素誘導時產生的異常發熱反應。抑制劑不可以濫用,而眼下又沒有解決措施。路識卿低頭看見陳放失神的眼睛,理智陷進陳放眼底無盡的空洞,他似乎除了眼前的人之外再無法顧忌其他,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往附近停車位上自己的車子跑過去。“喂!老路!你抱著那小模特干嘛去!”原本以看熱鬧的心態和路識卿一起站在路邊的同寢室友問道。“去趟醫院?!甭纷R卿頭也不回地答。把陳放抱到車上的功夫,路識卿領口的皮膚已經被陳放抓紅了,他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痛苦聽起來有增無減。路識卿讓陳放躺在后座,啟動車子,將車窗開了道縫,讓流動的空氣把車子內空間存在的屬于他的信息素帶走,減少對陳放的影響。后座上陳放不安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路識卿調整著后視鏡的角度,看見陳放閉著眼睛,眉頭打了結似的皺著,沒有了方才那樣局促躁動,安靜下來,額頭幾縷頭發汗濕了粘在一起,整個人像是剛從死水潭中打撈出來一樣,連呼吸都透著疲憊。明明他從自己身邊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至少是健康的,沒有脆弱成如今這副模樣,像無數場夢里抱不到的、碎了的雨。那場雨之后的每一刻,拼拼湊湊成的四年。陳放一直這么糟糕地活著嗎?路識卿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喉結隨著雜亂的呼吸上下滑動,像是在艱難地吞咽痛苦。那場雨并不慷慨,沒有在他們兩人之中恩賜一位幸運兒。他也是如此,糟糕地活著。第60章你的急事就是逃開我嗎吊瓶里的藥液滴落一半時,陳放醒了。路識卿見他睜開眼,一臉茫然地面對病房里雪白的天花板和墻壁,在一旁告訴他:“只是精神緊張過度和體力透支導致的低血糖,吊完水就沒事了?!?/br>“……謝謝?!标惙诺穆曇粲行└蓡?,短短一句道謝也顯得生硬無比。路識卿沒對陳放生疏的謝意做出回應,只是伸出手,手懸在半空時他見陳放的胳膊輕輕一震,往身體邊挪了挪,演技拙劣地遠離了路識卿手臂的運動軌跡。避之不及的模樣。路識卿想,也是,畢竟他是alpha,是陳放厭惡至極、甚至狠心拋下一切想要逃離的alpha。路識卿眼神沉了沉,只是伸手略微將輸液速度調慢了些,藥液溫度比較低,這樣慢點就不會太難受。空氣陷入沉默,時間隨著藥液緩慢規律地滴落。路識卿看著陳放蒼白的皮膚、干裂的嘴唇以及看起來并不那么順眼的衣服大敞的領口里露出來嶙峋的鎖骨,先開口問道:“你當時是在做什么?”“工作?!标惙畔屏讼卵燮?,似乎看到路識卿皺著的眉頭,又立刻垂下眼,補充著解釋:“給雜志商家拍照片?!?/br>“那也別離alpha太近?!甭纷R卿想到方才那個陌生alpha摟在陳放腰上的手,別過視線,好像很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討厭嗎?!?/br>陳放張了張嘴,很費力似的,過了許久才找出一句毫不相干的、可以轉移話題的話:“你……怎么也在那里?!?/br>“首都醫大是我學校,這里是我實習的醫院?!甭纷R卿的聲音很冷,像沉入海水的冰川,把一句簡單陳述賦予很多不甚明晰的含義。你出現在了我的地盤。今天是我幫了你。我現在在做本該是你的,醫生的工作。……而你是那個沒守承諾的人。陳放的能力那么好,高中的語文卷子做得游刃有余,現在卻不曉得能不能讀得懂路識卿的話。他沒說話,也沒什么反應,表情上的一點波瀾很快被壓抑下去?;蛟S是不解而無話可說,又或許他讀得懂,不得不揣著明白裝糊涂。因為多數時候,清醒的人才痛苦。“那,你先去忙吧?!标惙胚^了半晌才很小聲地說。“趕我走嗎?”路識卿反問道,并沒有等陳放承認或否認,又接著說:“今天我沒有事情?!?/br>言下之意,如果陳放不趕他走,就沒有資格管他是來是去,而他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打算。陳放自然說不出趕走路識卿這種話來,也不出聲,路識卿未嘗不知道,關于摻雜了太多過往的話題,實在沒有繼續談論下去的余地。容量不大的吊瓶藥液慢慢見了底,路識卿很小幅地抬了抬手,見陳放沒像方才那樣躲開,打著針的手突然收緊攥著被子,于是用手掌附上陳放的手,感受到他局促不安的慌張,又從容地繼續著動作。“別太緊張,拳頭松開?!甭纷R卿把被子一角從陳放手心里揪出來,又幫他把僵硬的手掌撫平,摸到他手心里很快滲出來的潮汗,“我幫你拔吊針?!?/br>雖然陳放聽話地沒有動,指尖卻陣陣發抖。針頭被拔掉,路識卿還沒有放開他的手,用拇指隔著紗布輕輕按住針孔的位置幫他止血。被拉出衣袖的手腕很細一截,好像脆弱到一旦彎折就會斷裂。路識卿看著陳放手腕內側膚色略微不均的位置,想起這塊rou色膠布蓋著的位置下,就有一道曾被慘痛折斷的痕跡。被自己,或被別人。而猙獰痕跡中縫合進的許許多多事,他都不知情。“為什么不做檢查?”路識卿依舊保持著動作,“上次開的檢查單,一個都沒做?!?/br>“……突然有急事?!标惙糯怪劬?,胡亂說了個再籠統不過的借口。“什么急事?”路識卿抬起頭直視著陳放的眼睛,“陳放,你的急事就是逃開我嗎?”一直到晚上,陳放的腦子好像當機一樣,畫面定格在路識卿當時說出那話的眼神。那時路識卿的眼睛很深,好像里面藏著無數道尖銳的鉤子,把他的心向四面八方拉扯,直到扯破一個口子,有沒來得及被獨自消化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