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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這一天，天氣如之前的每一日一般，晴空萬里，無一絲陰霾。

寺廟的偏院，三日月坐在側緣的地板上，一半身體暴露在美好的陽光下，一半兒則隱藏在與陽光相對應的陰影之后。

他正靠著根柱子，耳聽著屋后傳來的念經聲。

三日月聽得昏昏欲睡。

現在的三日月，還不是多年后那個能夠厚著臉皮自稱“老爺爺”，逃內番逃得比誰都順溜的爺爺刀?，F在的他，只是振化形雖有數百年，但因本體刀的過分美麗以及源博雅當年的特意囑咐，所以一直被當做“藝術品”收藏于寶庫的刀劍。

不過這個當做，結束于數年前，結束在那個叫做足利義輝，那個源博雅之后的源賴信的后裔的手里——因為他是他生命最后，碰觸的三十多振刀劍里的其中一振，也是唯一一振被碰觸過，被他用來殺敵，卻一點兒未鈍，反而越殺越鋒利的刀。

可惜，大概是因它太美，所以作為足利義輝那個男人最后所持的刀劍，刀刃自動吸收了鮮血的它，依舊被當作了華而不實的藝術品。

就跟他真正的主人一般。

有時候，三日月腦海中會閃過這種對刀劍而言，堪稱大逆不道的念頭——因為刀握在誰的手中，誰就是它的主人，從沒有真正主人一說。

同時，他也沒那種源氏兄弟描述的“被握過”的心跳加速感，他只是在以血開刃后，渴望殺戮，想要以殺證明自己的存在。

但可惜的是，足利義輝死后，它落入了一個叫做豐臣秀吉的男人的手中。隨后，在這男人對比了它與那振被他稱呼為“天下一振”，據說是粟田口吉光最高成就的太刀，也就是一期一振的各項性能與傳說后，他把它送給了他的正室夫人，也就是它現在的主人，曾經的高臺院，被世人以“北政所”代稱的女人，寧寧。

說句實話，對于這件事情，三日月是充滿怨念的——他就跟一個剛在沙場殺出了勁頭，發誓要干出一番功績，讓天下記住他時，卻直面被人收入后宮的男人一般，被世人，好吧，是世間的刀劍嗤笑不說，還要被抹去“三日月”這個跟隨他許久，據說在他還未誕生之時，就已經定下的名字。

所以他討厭一期一振，就算這振刀在跟了豐臣秀吉后，被殘酷的磨短，連具現出的刀魂，都由長發變成了短發，也無法改善兩“人”間的關系——雖然他很愛惜他那頭稱得上罕見，與一期一振絕對不是同一種藍色，更不是撞人設的藍色長發。

三日月不承認自己臭美，反正他認識的刀劍中，最愛漂亮的絕對不是他，是他的兄長之一，那個隨身帶梳子不說，還一有空就梳那頭白毛，顧影自憐的堪稱戀發癖典型的小狐丸尼。同時，次之也不是他，而是他那個喜歡碰瓷，明明是金屬所造，結果卻擁有與金屬對立的火屬性的大哥，今劍尼！

想起這兩個兄長的破事，三日月驟然意識到，他想家了，他想念那個有著兄長門，有著那對堪稱活寶的源氏兄弟，乃至許許多多刀劍的地方。但也不知道是他未老記憶先出問題，還是如髭切那貨某日腦袋撞墻后，驟然患上了老年癡呆……啊呸，是少年癡呆的破毛病，他就是想起那地方叫做什么名字。

“哎……”三日月深深談了口氣，這日子喲，還真是一成不變的令年輕氣盛的刀無聊，竟然連收到的和歌，都是每日相同的。

“三日月，出去玩會兒吧！”屋內，剛念完一段經文的寧寧，聽到了三日月的嘆氣聲，出聲。這個出身不高，但因為命運而成為一代貴夫人的女人，因為天生的溫柔祥和，以及因沒有孩子而養成的看到年少者就疼愛的性子，所以在離開那個紛紛擾擾的大阪，開始隱居后，就把某一日在她面前化形的三日月，當做自己孩子看待——就算這孩子的身高，早已經高得需要她仰望。

“夫人，我只是在感嘆日光美好，而您卻坐在光照不到的世界，”臉皮還未厚到“未來”那種程度的三日月，立馬端正坐姿，手按著因為之前的“懶散”而出現褶皺的布料，回言。

他現在未穿那身華麗又穿著麻煩的出征服，而是穿著這個時代流行的服飾——反正換個刀鞘就能解決的問題。

“嗨嗨，”寧寧無奈，翻出另一本佛經，道，“去吧，替我玩得愉快，記得帶束能讓我感受到這美好日光的花回來！”

自感被打發的三日月，不愉快的撇撇嘴，在這個無限輪回但只有他感覺到這點的世界里，這樣的被打發，他已經遇上了無數次，甚至連話語都是相同的。

三日月抬頭看萬里無云的天空，最終偷偷做了個決定，他再也不給這個白發蒼蒼，打扮得樸素的老太太帶花了，他要給她帶回一盒子既能夠泡澡，又能夠當熏香使用的鮮花花瓣回來……

*

青林在好心人的帶領下，來到了那個關鍵點，或者說，那個又名“時間神殿”固有結界外圍時，是這一天的下午。

他笑瞇瞇的打發了那個對他戀戀不舍，三步一回頭的武士后，就繞著這個固有結界的外圍，走了一圈。如此，回到原點時，恰逢有“逢魔時刻”之稱的黃昏。

青林在確定固有結界的構造后，就從儲物空間里摸出了那副手套。他看著手套上的九枚戒指，唯一慶幸的是，他沒那種不對稱就不舒服斯基的強迫癥。然后，他從對應的手指上拿下另一枚戒指，戴在與三日月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之上。

他念同化咒，通過戒指間同源相同的特性，在這個固有結界上，打開了可容納他一人進入的入口。

隨后，隨著他的進入，他身后的入口消失。

*

三日月不知道有人進入了他的固有結界。他甚至連他擁有固有結界的這件事情都不知道。他現在就知道一點：

大危機正向寧寧所在的寺廟靠近，然而眾人卻因為無限輪回而毫無所察。

三日月是去庫房找盒子時，發現這點的。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迷路到倉庫，而不是目的地：庫房，所以才發覺這件事情的。

具體的說，就是他在庫房，不對，是倉庫翻找東西。結果翻箱倒柜后，適合裝花瓣的盒子沒找到，但裝過鹽巴的鹽罐子，卻找到了數個……都是空蕩蕩的。

他驟然意識到一點：雖然他所在的世界進入了無限輪回，但其實只有人，或者說，只有有生命力的東西進入了無限輪回，但無生命的，例如鹽，卻沒有。

三日月之前是吃東西的，但當他意識到有生命力的東西進入無限輪回后，他就對吃東西這件事情，沒了興趣——反正寺廟里也沒啥好吃的，而且隨著進入無限輪回的時間的積累，能吃的也變成了蔬菜野菜、野菜蔬菜，吃得寧寧的臉都變菜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