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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年一抬頭,猝然對上他眸色偏淺的眼睛,被其中寶石質的光澤晃了神,一時間忘了先前未能說出口的話。誰都會喜歡寶石,就像烏鴉收集閃閃發亮的珍寶,銜回窩里去,做夢都要與之相擁。“是不是讓你難做人了,”沈晗沒察覺他的心思,垂下視線,愧疚道,“原本只想隨便反駁兩句的,但她這么說你……還是沒忍住?!?/br>宋斯年看著他眼睫間沾上的細碎陽光,喉嚨一哽,答非所問道:“我沒有不聽課,以前她講基礎知識的時候,我都聽了?!?/br>這才是他想說的——但真正說出來之后,又覺得沒什么必要,沈晗這樣偏向他,哪怕他恃才傲物,說自己就是從來不聽,還能考出令人艷羨的成績,對方大概也不會如何說教他,只會順著他的意思夸一夸,再摸摸他的頭罷了。就像“遲暮”會做的那樣。他明明毫無根據,卻依然這樣覺得,每一環邏輯都順理成章,仿佛理應如此。沈晗像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還怔了一下,才彎起嘴角,眼底帶著他熟悉的惡劣笑意,伸手來玩弄他的頭發:“知道你認真了,不愧是你——自由了,現在干點兒什么?”“……圖書館,”他這么調侃,宋斯年偏要迎著他的意思來,一字一頓道,“認真自習?!?/br>沈晗的手指繞著他一撮頭發,不知是什么偏好,摸了半天還不肯停手。宋斯年終于后知后覺地有些煩了,往后退了兩步,擺擺手示意他讓路。“你們學校附近應該有商場,或者回家那邊也可以,”沈晗卻像調錯了頻道,非但不讓,還有些擋路的意思,“高三也得勞逸結合,看個電影吧,看完陪你一塊兒去?!?/br>“我沒興趣……”“或者去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有研討室,”對方自顧自道,“還有Z大計算機學院滿績點玩家一對一輔導,費用全免,考慮一下嗎?”宋斯年看著他的眼睛,像是被他眼底的期待晃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居然不受控制地變快了,一聲一聲地敲在鼓膜上,燙得匪夷所思。然后他意識到,自己的本能已經先意識一步做出了反應,緩緩地點了點頭。四月,陽光,梧桐路。見過無數遍的光景,第一次這樣鮮活起來,映在這個人眼底,勝過萬千人間。直到宋斯年從他身邊走過,腳步聲逐漸拉遠,沈晗才轉過身,長長地松出一口氣——鬼知道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里有多緊張。如果蔣浩在的話,這時候大概又要嘲諷他兩句,一向不把績點光環當回事的晗哥,居然有朝一日會拿這些來自我推銷,還是為了和心上人約個會。幸好宋斯年沒有像他做好的最壞設想一樣,面無表情地一口拒絕他。算了:剛才沒有看到消息算了:在忙……剛到家算了:你睡了嗎宋斯年的“晚安”兩個字還沒有發出去,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閃了閃,屏幕上已經多了一條消息——“遲暮”發來的,“還沒有”。過了幾秒又問他,今天去哪兒了,怎么現在才回家。他靠在門背后,聽著房門那側傳來的隱約水聲,知道是沈晗在洗澡。屏幕上,對方的最后一條消息是一張被人捏臉的貓表情,貓一臉的不情愿,正在搖頭晃腦地瞪著他。其實也不算太晚,剛過零點罷了。從家長會上逃出來之后,沈晗帶他去了家附近的商場,看的是一部最近上映的動畫片……他們兩個身高過一米八的青年人,坐在一群小朋友和中年家長中間,感覺實在很奇怪。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也許只是礙于情面,不適合拿出手機來刷,他居然就這么坐在沈晗身邊,看完了一整場電影。動畫的主角也是只貓,被養在富人家的別墅里,模樣金貴漂亮,苦苦暗戀每天經過街區的巡邏犬卻不能相見,只能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后,默默等待每天清晨,在陽光鋪滿街道的時候,看著巡邏犬走進她的視線,又目不斜視地離開。她就這么等了不知多少天,直到自己都說服了自己,不再執著于相見,覺得每天能夠這樣遠遠地看上一眼,也足夠幸福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一成不變的生活發生了改變,主人破產,債主找上家門,她從一片混亂中跌撞逃出,遇見了從前只在夢里搭過話的心上人——心上犬。巡邏犬帶她逃走,去看麥田上空的星星,給她買比尾巴還要長的冰淇淋……明明是寫給孩子看的童話劇情,哪里都不合邏輯,他卻已經忘記了那些破綻和漏洞,也不記得后來花里胡哨的冒險故事,只記得電影的最后,他們回到最初的街區,并肩走過那條熟悉的街道,巡犬看著高處已經被砸破的玻璃窗,對貓主角說:“從前每天早上來這里巡邏,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刻,因為能路過這戶人家,三樓的窗戶后有一只很優雅、很漂亮的小貓?!?/br>前排的小朋友天真又直白,問mama“他是不是喜歡她”——其實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喜歡,但動畫片想傳達的東西總是純善又美好,是一切貪念欲望最初的模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皺了皺眉,第一次想拿出手機來看,抬到一半的手卻被沈晗按住了——然后這個人攤開他的手掌,在他掌心放了一把爆米花。動作自然,體溫熨帖,在他心底里默不作聲地爆了一小把米花似的,糖漿粘稠而guntang,有天地不知的寂靜轟鳴。然后他意識到,自己似乎也渴望這樣一場出逃。原來哪怕已經習慣了默然暗戀,對曖昧安于現狀,他也會渴望這樣一場親密的、鮮活的出逃,靈魂得以朝夕相伴,伸手就能碰到對方,在故事的最后直白說出自己的心意——連小孩子都能明白的坦蕩愛意。故事會寫到這里,又永遠不會完結。直到場燈亮起,電影結束,他還是訝異于自己突然醒悟的想法,又懷疑是否只是共情使然的錯覺。之后的晚飯、自習,甚至圖書館關門后從沈晗的學校一路走回家,都像是某種暗示。就連現在,房門那側隱約傳來的水花聲,也像。宋斯年看著屏幕上的動畫表情,無聲地嘆了口氣,打字回復。算了:跟朋友去看了電影算了:吃飯算了:后來去圖書館復習了,沒怎么看手機算了:現在回家了從前他一下午加一晚上不回消息,“遲暮”大概會很擔心,找機會問他四五次去了哪,今天卻一直等到了他自己回復……說不失望是假的,只是他忽略對方在先,也不能要求人家整天圍著他轉,不如就這么揭過去,彼此都能輕松一些。想到“輕松”兩個字的時候,他甚至有些無可奈何,總想再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