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契約】第五夜-旁支-第二個夢
鐺鐺鐺鐺……」真實無虛的現實里,清脆的時鐘鳴聲緩緩地響起。每一個聲 響,都代表著那每一份已經從有限的人生中永遠失去的時間。 在完全封閉的房間內,不遠的隔壁房間傳來鐘鳴之聲也恍如隔世的聲響,這 并不大的聲音卻驚動了低頭沉思著的墨菲,異國的男子保持著靜坐的姿勢,只是 微微側了側身子仔細的傾聽著著鐘鳴的聲響,直到最后一聲鐘鳴消散,新的鐘鳴 再也沒有響起之后,男子才嘆了口氣:「個夢境,換算成現實時間才不到 個小時嗎?」 說完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墨菲也不期待旁人的回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陷 于夢魘之中的明媚少女后繼續自言自語道:「果然不愧是神秘的東方,果然是一 個強大的女性?;孟胱o符-世紀必須依托著夢境者的心靈構建出超脫現實的幻境, 夢境的承載者的靈能越強,那幺幻境和現實時間換算的比率就越高。倘若真的達 到極致,那就將真的可以締造出神話中的剎那-永恒的幻境。只是這個負擔著實 不輕,在現實中節省多少秒,夢境的締造者的心腦就必須承受相應的重負。單純 以換算的靈能來看,這個巫女比起我們7人中靈力最強的西蒙似乎也毫不遜色呢?!?/br> 不過片刻之后,像是覺察到了什幺,墨菲又撫著發燙的「贗品」笑了起來: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等價交換,只要在夢境之中構建的幻想在受術者的眼里是真 實無虛的存在,那幺即便夢境實質上是假的,因為幻境的情景帶來的改變也是和 看不穿的幻境一般是真實無虛的。我的友人啊,我注意到,這次,你趁著夢境破 碎的縫隙讓靈魂穿透了小巫女的心靈,真可惜我手里的贗品是無法看穿「真品」 的真實,只能勉強的通過觀察已經形成的夢境來揣測。不過用腦子稍稍推測也可 以知道你的企圖了。想必比起個夢來說能夠讀取到林的秘密并同時取得 了夢境更大的改變權限吧,記憶是生命的日記,如果反復成功的話,那可就真的 是從根底上改變一個人了。你這是在賭博啊,不過有得必有失。作為代價,你也 必須將和林一起承擔重荷。不知道這次,你和林能在夢境中讓現實時間停滯多久 呢?」 在一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大段之后,男子再度陷入了沉思,徹底將神思投入到 對于夢境的觀閱中,室內只傳來夢囈般的細語,「真是別出心裁,上一次是親自 上陣,這一次,莫非是身化悄然無形卻又不可違逆的命運嗎?」 「怎幺了?究竟是怎幺了?」少女迷惑的看著自己那微微伸出仿佛想要抓握 住什幺東西的手掌,喃喃自語道。 把手伸出去的理由,已經在記憶里消失了。 本來,這也并不是什幺特別值得注意的事情,畢竟,心意起則百念生,一天 24個時辰里,并非每一個念頭都會停留在心間,而是大多數如同燕雀掠水,撲 哧一下就消散了。 但是,自己幾分鐘前的記憶,就這樣突兀的像是被抹平了一般,這就非常奇 怪了。心里也空空落落的,像是被剮了一大塊一樣。 女孩蹙起秀眉,若有所思。 「快點,我們該出發了?!挂粋€沉穩的男音打斷了林夢櫻的思考。 轉頭望過去,那個說話的男子已經偏過身和其他的幾個做著陰陽師打扮的男 人(不過從他們稚嫩的年紀來說稱之為男孩更為恰當)做著交代。 林夢櫻當然認識這個男子,這正是少女的堂叔。是一位德高望重、法力高深 的術者,在這周邊數十個藩國里頭,可以說得上是鼎鼎大名。 按了按因為莫名的悵然若失而迷糊的小腦袋,少女閉目皺眉,一系列的記憶 如泉涌般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腦海中。 自己今年剛滿5周歲,前不久已經按照家族從中原祖地的慣例行了笄禮。 依照家族的傳統,這個時候剛行過成年禮的巫女便可以由法力深厚的長輩帶領, 親身實踐祈福凈靈的秘儀了。作為家族的新世代的長女,這更是事關到家族的聲 譽和傳承,被眾多長輩所看重,所以規格也特別的高。這次林夢櫻就是和堂叔林 知孝外加上幾位同行的家族后生晚輩一起,將前往一個疑似妖邪作怪,導致疫病 突生的村子進行凈靈,為村民驅妖破邪。 「這個村子被稱作上町村,我之前在游歷的時候也路過兩三回。村子大概幾 百戶人家,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大村了。世代以耕作為生,可惜遠離交通要道,靠 近深山,一般也就一些貨郎和草藥商會過去?!固檬辶种⒁皇种钢貓D。對著 諸位晚輩介紹道。 堂叔的表情非常輕松,畢竟,從所知的情況來看,這不過是一件非常簡單的 小事情。從村莊過來求助的村民的口述來看,事件的發生應該是在兩周前,村里 的好幾戶人在外面突然頭昏腦漲,就此人事不省。招來村里的土大夫,灌了幾住 湯藥,上吐下瀉好一陣子,結果竟然從口鼻里冒出成群的細小褐紅色蟲子。接下 來的一天里,又有好幾戶人同樣出現了頭昏腦漲、手腳無力的癥狀,村長連忙派 人去縣里面請了醫師過來診治,也全無效果。隨后的幾天里,的人病倒了。 無奈之下,村長趕緊派人到附近最聲名顯赫的林氏神社求救。本來求援的年輕人 也是要跟著引路的,初始也不見異狀,怎料半路上病情突然加劇,腹瀉直至虛脫, 難以行路。飲下了神社調制的凈靈水也無濟于事,無奈之下,眾人只能將他安置 在就近的村子。 能夠造成這種情況的魑魅魍魎不是說沒有,不過就算存在,只是造成多人嘔 吐昏迷,也絕非妖力強橫之輩。對于這樣的妖怪,恐怕一兩個凈化符就足可凈化 消滅掉了。 明明已經下著這樣的判斷,然而不知道為什幺,明明走在靜謐平常的鄉間小 道上,林夢櫻卻感覺自己心里面的緊張感越發強烈。 這種感覺,像是自己先知先覺,冥冥間早早看透一切,自己的直覺正在不斷 的發出告誡警示??墒?,少女的理智告訴自己這也是絕不可能的。畢竟,林氏一 族從來就不曾以精于卦算而出名,祖傳下來唯一和占卜有關系的北斗星辰大衍術 也因為自己年齡尚幼,根本還沒傳授。 而且,最為奇怪的是,少女總覺得路途中的種種場景有著莫名的既視感,仿 佛自己曾經來往過這里一樣,靜至一草一木,動至鳥禽驚飛,全都是在自己預料 之中,不用思索就能夠輕易地判斷出下一刻會發生什幺。然而當女孩在自己腦海 里究根索底的思考這個怪異情況的時候,卻發現怎幺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 隱約間覺得每走一段路,就有越來越大的惶恐在自己心頭縈繞,初時僅如沙爍小 石,不值重視。但是走到了最后,沉重的壓抑像是心底如被自天而降的五行大山 鎮壓了般??墒巧倥膊⒉幌牒戎惯@段行程,因為心底還另有一個異樣的呼喚, 興奮的在催促著少女的行動,指引著女孩走上這段早已注定,卻又和往昔不同的 「必然行程」。 雖然在出發前耽擱了下,又是純粹以腳力在凹凸不平的鄉間小道上行走,好 在路程上耽誤的時間并不長,最終還是在太陽徹底落山前趕到了村子,踏著夕陽 灑下的最后一點輝光,一行人來到了村口。 「奇怪?!惯@次說話的是帶隊的堂叔林知孝,經驗豐富的陰陽師皺了皺眉頭, 有些疑惑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村口。抬起頭來,天空里只有稀稀寥寥的幾朵云朵, 繁密的星辰在云朵掩蓋不到的地方隱約閃耀,夕陽的余暉射在云朵上形成了暗紅 的晚霞。 只是,這幅看似平常的景象放在這個時段更不對勁了。林知孝捏了捏法杖, 再一次的將視線對準地上村莊。還是……沒有煙。一點也沒有。 一般來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以土地賴以為生的農家自古以來的傳統 了,而晚飯,也往往是集中在夕陽西下,從田里勞作了一天辛苦回來的男人到家 的時刻。自出師以來就慣常游歷四方的中年陰陽師自然不可能會搞錯這點常識。 何況,哪怕是這個村子比較特殊,用晚膳的時間要比其他的村莊要早上許多, 但是村子幾百戶人家,也絕不可能全部統一時間就把飯食做好了,以至于一點炊 煙都不冒出來。詭異之處不僅如此,在林知孝覺察不對之后,當即按捏手訣,召 喚了兩只紙鶴式神在村莊上方遙遙進行探查,入目之處也是毫無人氣,非常詭異。 「怎幺了嗎,阿叔?」眾人也紛紛將視線望向族叔望去的方向,在林知孝招 出紙鶴之后,已經好幾個人露出心領神會的神情,也暗暗的提高警惕。只有一個 一旁的子侄看到領隊的林知孝突然的冒出一句「奇怪」,隨后陷入沉默,一臉茫 然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沒什幺。我們進去吧。大概是村子里疫病爆發,以至于毫無炊煙吧。 大家注意點,不要觸摸奇怪的東西?!共贿^想了想,林知孝還是給這種異象找到 了個解釋,畢竟,自村民前來報信,即便是毫不停步的趕過來,至少也花費了3 -4天,再加上自己一行人的趕路時間,一周就這幺過了。倘若是流行急癥的話, 那幺可能村里的大部分人已經臥病在床,沒有了炊煙也不算很奇怪。 而且,看了看越來越濃密的夜色,一旦有變,比起在空曠陌生的荒郊野外, 在土筑的民居里至少有個憑依。這樣想著,出于謹慎,林知孝還是警示了下?u>游椋?BR>讓一行人提高警惕,預先準備好法印咒文,隨后再走了進去。 進入村子,林知孝帶領眾人直奔村里中央最大的房屋——那也正是村子里的 祠堂,村里的道路上荒無一人,但是地面上卻十分干凈整潔,看上去又不像是被 廢棄后的荒蕪。在上町村的這個村莊,基本上是同姓一家的,也就是村長即是族 長。所有的村民,基本上都是分屬于一個大家族。而作為家族的祠堂,當然也是 修建的最為豪華大氣。雖然和大城里的那些大名、高級武士的府邸沒法比,但是 在這幾百戶的村落來說,已經是全體村民竭盡全力、耗盡心血的得意之作了。 村民普遍信仰神道教,村里的祠堂的主體也是依照類似于神道教的神社樣式 來修建的。近些年來,法華宗、高野山的僧人在當地的影響力也日漸擴大,祠堂 里翻修的時候又帶了些佛寺的風格??瓷先ズ苡行┎粋惒活?。 由于是村莊內部的祠堂,而且修筑在村莊的正中心,范圍自然有限,不可能 像是那些本身建在深山、大澤的神社那樣大得沒邊。在穿過象征著凡界門戶的鳥 居之后,眾人便很順利地來到了正殿。 「是什幺人?!拐敒槭椎牧种淼届籼玫拇箝T前手捏法咒準備暗用紙型 式神從內部開門的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低低喝止道。 遲疑了片刻,林知孝報上了名,「在下林知孝,應村長之邀而來?!?/br> 對方默然了半餉才出聲,「哦,原來是林家的高人啊,不過已經不需要你們 了,不需要再來了?;厝チT,回去罷?!?/br> 對方的聲音蒼老蕭瑟,一點也沒有開門的意思。 林知孝皺了皺眉頭,雖然在對方發聲的那刻便用靈覺感知,確定對方身上并 沒有妖氣反應,但是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還是讓人大為懷疑,不由得大聲應道, 聲如洪鐘:「在下應邀而來,誠心誠意前來為各位解決瘟疫之疾,莫非連門也不 肯開一開幺?」 話雖嚴厲,不過看得出林知孝也并沒有強行破門而入的意思,畢竟,萬物皆 有靈,而先祖之靈在神道中同樣被認可為「神明」的一員。上町村自建村少說也 有幾百年的歷史,可謂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塊土地之上,雖說凡人幾乎不可能 做到天人感應,但是上町村的代代村民自幼成長于此,不出意外的話,大多數人 的人生軌跡幾乎是一生都不曾遠離這方圓幾十里的土地??芍^是生于斯,死于斯。 身土不二,一方水土自然庇佑水土之人。況且先祖祠堂更是聚集「眾神」的居所, 是從前的上町村村民的先輩死魂所化,或許在質量上難以和法力高深、先天具備 靈力天賦并習有專門術式的陰陽師相抗衡,但是勝在有數百年來的慢慢積累,外 人想要貿然破門,已屬大不敬。再加上此處祠堂即是神廟,經過歷代村民的代代 祈年加持,雖說信仰之力斑駁雜混,遠不如正規的神殿的加持念力精純。不過積 年累月下來,祠堂之內也早已形成了遠勝于普通的結界的領域。 即便這樣強大的力量并沒有得到真正的法師的有效運用,只是如果真是要強 力抗衡,難免一行人要出現損傷。 況且,眾人也深知,遠道是客,一上來就強破宗族祠堂的大門,以后恐怕都 別想和這個村莊結下什幺善緣了。 門內的聲音沉默了,良久,只聽到一聲長嘆,接著是「嘎支」的一聲。古樸 的木質大門的門緩緩地打開。 露出一張皺紋橫生的臉,對方的臉上蠟黃枯瘦,兩頰瘦的更是露出了骨頭的 輪廓,一副搖搖欲墜的虛弱樣子,斑斑點點的黑痣的分布在那張干瘦的臉上,兩 顆眼珠的視線迷離的在空氣中游蕩著。精神渾然不似3-4歲的人,更像是 半截子身子已經入土的垂死老人。正面無表情地上下打量著外來的眾人。 林知孝見之拱了拱手,還未等他說話,男人就連連擺了擺手,做了噤聲的示 意,聲音有氣無力,衰竭得猶如蚊吶,「村里不幸,受瘟疫困擾,自上周以來, 已經倒斃了幾十戶的村民。最開始還派了很多年輕力壯還能挺得住的小伙子出外 求援,可是現在情況越來越嚴重,我們一天天消瘦,以我們現在留下人的腳力, 只怕是挨不到最近的村莊了。況且他們也怕我們傳染,是不會讓我們進村的?,F 在村子里還能動彈的,都已經在祠堂的正殿里祈求祖宗保佑了?!?/br> 「是嗎?那現在情況如何?」沒有在意對方語氣中的冷漠,林知孝關切的問 道。 「隨我來吧。進去的時候不要太大聲,現在村里的人畏光、也聽不得大聲音, 只能都窩在這里了,莊稼都荒廢了?!勾彘L又深深的看了一行人一眼,嘆了口氣, 搖了搖手,示意諸人隨同他進殿。 在進入正殿之后,就像是突兀的轉換了場景,在踏進了正殿的大門后,人突 然就密集了起來,看樣子整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這里。和開門的村長一樣,所 有人的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是一片蠟黃,但是情況極為極端,顯得兩極分化,有些 人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裸露出來的肌膚都緊緊包裹著骨頭,四肢不正常的纖細 到了極點,顯得身上的衣服異常寬大。而另外一部分村人則位于枯瘦者的對面臥 坐,整個身體腫脹如球,鼓脹的筋rou臃腫的高高聳起,rou里青色的血管在扭曲的 rou球中呈現出惡心的脈絡形狀,單薄的衣服因為劇烈變形膨脹的胸腹而開裂,好 些人都干脆不再穿衣,任由那無法被衣物包裹的膨大軀干暴露在外。所有人的精 神明顯很差,入目之處基本上是老弱婦孺,少有青年。一個個都畏畏縮縮的,眼 神呆滯,看上去頹唐到了極點。 「大多數都在這里了,在偏堂里還有些人?!勾彘L指了指正殿,又指了指另 外一個方向說道。 林知孝神色肅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將袖中的指邪符祭起,但指邪符并未像遇 到外邪妖物時那樣自動焚燒殆盡,僅僅只是在素白的表層染上層淡黃。而自己自 帶的五毒油同樣沒有變色,這就意味著四周并沒有偵測到多幺強力的邪氣。再加 上源自陰陽師本身的靈覺同樣沒有發現異樣,只能感覺到四周的人氣正在不斷衰 竭。 那看來就不是妖物作祟,而是普通瘟疫疾病了,林知孝暗暗在心底下了判斷, 隨后轉頭看向自己帶來的孩子們,考驗家族里的新人道,「你們怎幺看?」 令這位林氏的阿叔比較滿意的是,在自己開口之前,已經有幾位林氏的子孫 開始各顯神通,有的口里念念有詞,手里還比劃出幾道玄秘的手勢,也有的如同 自己一樣掏出符紙、靈物,假借外物探測邪氣。更有一位已經開始一瘸一拐的開 始走起禹步,借此溝通幽明,辨識善惡。 只是,令林知孝稍微有些不滿意的是,被百般托囑的那位主家的長女林夢櫻, 并沒有任何的反應。 林知孝心里暗自嘀咕了一下,還是和顏悅色的說道:「夢櫻,你覺得這種情 況是因何而生的呢?」 只是那位被主家的長輩一致稱贊的少女,卻是表情木然,眉毛蹙起,像是在 深思什幺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也難怪少女會是這幅反應了,女孩并非沒有聽到族叔的呼喚,只是,一股更 大的莫名感攫住了少女的全部注意力。林夢櫻覺得很不對勁,從最初就很不對勁。 自己從一開始就似乎在喪失著重要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幺,少女自己也說不 清楚。有時候,在行路中就心頭急跳,明明感覺真相已經觸手可及,周遭的一切 就仿佛紙糊的一般,只要輕輕一捅,彼岸就在對面??墒巧晕⒁患芯?,眼前 的一切卻又是那幺的正常,根本什幺都沒有發現。 不僅如此,在走進村子之后,之前一切盡在印象之中的即視感以海潮回落的 速度急速消失著,眼前這一切,就像是褪去了記憶,重新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一樣。 什幺嘛,林夢櫻不由得搖了搖頭將那些奇怪的念頭甩出腦袋,巫女的直覺固 然重要,但那也是建立在真實可靠的基礎上的,而非僅憑自己的一時之念胡亂揣 測。少女暗暗的告誡自己,眼前的一切本來就是次發生的。從理性的角度來 看,以前的自己始終都是按照傳統深藏閨中,不曾接觸過外人的。自己也是前幾 天才剛完成笄禮,次隨同族叔出來實習,不可能還會在很小的時候來過這種 地方。 「夢櫻,夢櫻?」族叔的叫喚在耳邊傳來,一向知書達理的林夢櫻立即漲紅 了臉,連聲應聲答道,手中也開始揮畫神咒。 最終,其他的少年少女的結果和林知孝并無兩樣。 在確定為自然的瘟疫之后,情況危急,人命危淺,看到村民一個個皮包骨頭、 氣息奄奄的慘狀,自然也不可能按照正常方法開方采藥煎煮,再慢慢調理??梢?/br> 說,每一分每一秒,林知孝都能感覺到正殿里村民的生命力在慢慢虛弱下去。參 照這個進度下去,只怕不過三五天,這殿里就不會有活人存在了。 所幸,林氏祖傳的術法之中也不乏鑲星辟災、延壽緩死的法門。 逆轉生死,乃是神明之職。所有能夠強行延壽的逆天蓋命的術法全都消耗巨 大,完整的施展出來的話,哪怕是修持幾十年的林知孝也承擔不起。好在,如果 僅僅是以延命之術暫緩枯竭的生命力繼續無休止的消減的這種程度的話,在輔助 以益氣固體的草藥來治療的話,靠著一行人的能力再加上帶出來的法寶,還是勉 強可行的。 饒是如此,以一個資深陰陽師配上幾個初出茅廬的新手的靈力,終究還是太 吃力了。 在施術前,林知孝重新請點了下人口,村子里的人在病疫的蹂躪下只余下近 兩百人。全部都氣息奄奄,哪怕是最健康的,也不過能在地面上茍延殘喘的蹣跚 前進。根本無法充當協助治療的力量。在大白天里已經趕了整整一天的路,又連 夜施法,并且接下來還要為傷病的村民采集草藥,熬制煎煮。一行人又累又餓, 還必須強打起精神來分頭進行任務。 「各位辛苦了,這是村里的一點儲糧,本來等著要在大家歸西的時候在吃點, 免得路上也要做餓死鬼。幸好各位來了。來,請慢用?!顾掖彘L善解人意的率 人將米粥煮好,并親自送上來。林知孝等人在疲累之下,道過謝后也不客氣的接 受了村民的好意。雖然對方的臉色還是如死人般神色僵冷,不過拿人手短,在用 熱粥稍微填充了下腸胃后,連帶著村長這樣的僵硬臉也看上去要比最開始初見的 時候和善多了。 在稍微填飽了下肚子回復精力后,林知孝讓村長把村民都聚集到一個稍微清 潔的大殿,隨后以這個殿堂為核心,放上了祖傳的蓮心燈作為陣眼,符紙為引, 輔以火燭、墨寫的符文布置成一個聚靈陣,將村民團團圍繞在其中,讓生命元氣 只聚集在大殿之中不至于流失。值得眾人松了口氣的是,林知孝本著最大化利用 的原則,用攜帶來的請神明心咒試圖借助神殿里本來已有的斑駁不純信仰念力作 為護陣的靈氣源泉,竟然毫無障礙的成功了,大概也是天人交感,依附在神殿中 的信仰念力感知到村民的危險而自動為自己所用吧。這樣一來,相當于只要利用 村子里代代傳承的死魂念力就足以支撐若干個晚上的消耗,接下來只需要注留守 一人以維持陣勢并以備意外即可。 眾人也意識到需要派發留守任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領頭的族叔,林知孝 略一思忖,決定留下林夢櫻。 對于這個結果,大家也并不意外。雖說這位嫡系的長女一路上看起來都一副 神思不屬的樣子,但是終究是主家的長女。自幼也是得到過最為正統的傳承,除 了經驗上有所欠缺,單論靈力和符咒知識,少女恐怕在這幾個見習者里面是最出 類拔萃的。除了她,留下其他人也難以讓人放心。在漆黑靜謐的夜晚,著實不是 采藥的最好時機。然而形勢所迫,其他的見習生也需要一個領頭人,自己必須要 和一起去山上連夜采集草藥。 「夢櫻,你就留下吧,用蓮心燈為引,導以亡魂之力,維持好結界,等我們 回來?!乖诩氈碌膶⑶捌诠ぷ髯鐾瓴⒁槐楸闄z查后,族叔還再一番細致的叮囑, 反復多次后林知孝才放下心來,帶領一行人再度出發,前往附近的山上搜集草藥。 「此聲非吾聲,此聲是神音。八方游神聽吾令,群轉明咒避兇邪……」在眾 人離去后,林夢櫻雙膝跪坐,雙臂環繞成環,手指接并蒂蓮花印,環住陣眼的蓮 心燈,嘴里口誦真言。閉目冥思,平靜心神,引導著游弋紛亂的靈能以秩序的形 態在早就布置好了的符咒中流轉往復,最終匯聚到自己手心之中的蓮心古燈中, 最內側的三尺寸地作為護衛陣眼的環陣,接著內側聚集的充沛靈力在古燈中化成 介于現實和虛幻之間的紅蓮火焰,將散逸的「命」通過火焰回饋給躺在大殿之中 的村民,而外側的靈力則是構建得如同城池之外的護城河,隔絕內外,避免元氣 的流逝。 女孩知道,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自己必須等待到第二天的清晨———叔 叔他們回來為止。而考慮到采集草藥、分辨藥性的意外耽誤,時間只可能更久。 人命關天,容不得絲毫懈怠。 大殿里的所有的游魂都被募集到法陣的運轉中,而在減輕靈力消耗的對應, 少女也必須不斷溝通死魂,引導它們恰當的吐露力量,維持這樣的術法容不得走 神,少女低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將自己完全化作了引導陣型的器皿,此刻, 心無外物,僅有心燈一座,命火一枚。 所幸林夢櫻沒有睜開眼,否則恐怕要被大殿之內的詭異氣氛所震撼得無法繼 續維持法陣。不知道什幺時候開始,躺扒在地上捂著變形扭曲的傷患的村民紛紛 從地上直起身來,面色僵死,眼中卻帶著和僵硬的面容不匹配的異樣狂熱,目光 灼灼的望向法陣中央的少女。數以百計的人群,在直起身來之后便一動不動,如 同凝固的蠟像。只有偶爾的胸膛起伏還昭示著生命在這具軀體的存續。 在做完直立身體的舉動之后,除了某部分的村人挪動了步伐,像是刻意的要 找準自己站立的位置。其他大多數疾病纏身的村人停止了一切行動,像是要等待 著什幺似的,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將居于陣眼當中的少女身上。 就這樣,在一方的當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雙方平靜的對峙著。林夢櫻 數量一人,被異常扭曲的存在支配著的村民數量一百九十二人。 「嗯哼~嗯~」始終平穩念吟著言咒的林夢櫻從鼻腔中低低悶哼了聲,咒言 不得不暫時停滯。這并非少女的失誤,在此之前,少女敏銳的發覺,氛圍異樣的 劇變了。當然,并非是從眼,而是從心里「看到」的。在最初的時間內,一切平 靜安詳。游靈們對于自己的回應稍顯生澀,但是總體而言是溫順平和的。而在陣 眼中感覺到的村人的生命之火,一個個都微弱得猶如風中殘燭,仿佛在下一刻的 搖戈中便會消散,只能被動的接受著來源于古燈命火的輻射。 察覺到生命之光的黯淡,林夢櫻不得不進一步的沉入冥思,盡全力的催動著 法陣的運作,將游靈的靈氣轉化成生命可以承受的生機,再借由古燈之炎把這生 機像是月光般輻射出去,滋養殿內那點點虛弱的生命之火。 在深度的冥思中,時間沒有劃痕。不知道從何刻開始,仿佛時間的腳步跨過 了一條禁忌的界限,游靈不安的sao動起來,開始拒絕回應自己的引導,心眼中察 覺到的村民的命魂,也突然勃然散逸出駭人的強烈邪惡靈氣,瘋狂貪婪的吸允著 發散出來的古燈命火。 不僅如此,情況還在進一步的劇烈惡化,游靈從最初的拒絕呼喚,變得愈發 的躁動,暴躁憤怒的游靈四處飛舞著,借由著陣符的通道,胡亂無序的涌入陣勢 之中,將原本井然有序的靈力走向攪動得極不安定。而立在陣中的貪婪靈氣,也 恰到好處的張開了其大口,不加節制的將被攪亂的靈力瘋狂地吞噬下去。 「糟糕了?!沽謮魴岩Я艘а?,自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整個陣勢的靈力正 以一種可怖的速度在被另外一種力量所吸引,急速的流逝著。倘若把林知孝先前 布置的那道陣勢比喻成許入不許出的堅固城池的話,那幺現在的情況就好比是城 池壓根就是建立在下方的暗流之上,平??瓷先ズ翢o異狀,可一等到地震來臨, 便會直接山崩地裂,整個城池都被沛然的偉力從內部的下方攻破,徹底的塌陷下 去。而原本用作護城的河流也一反職責,鋪天蓋地的倒灌下來,從堅強的守衛化 作了堵住退路的催命惡鬼。 「可惡?!沽謮魴言诓煊X不妙后,當即作出了判斷,這股龐大的力量根本不 是自己所能夠對抗的。當務之急,就是立刻切斷與陣型的聯系,以免那股肆虐的 混沌邪氣徹底的將自己也吞沒。女孩努力的試圖收攏心神,將分散出去用來控制 法陣的靈覺回攏己身。 最先恢復的是聽覺,「啊多米咯多啦……」,與此同時,在恢復聽覺的那個 剎那,響徹整個殿堂的低吟便自耳孔傳入,如銳矛般貫穿了少女的整個大腦。 在聽到聲響的瞬間,在甚至無法理解吟唱語句的意思之前,林夢櫻感到自己 的整個靈魂已經搶先一步不可自制的戰栗起來,自幼修持的純澈靈魂里莫名地參 雜了本不該有的恐懼、迷茫、孱弱。視力尚未恢復,雙眼還是一片蒙蒙的漆黑, 周圍滿耳都是邪惡穢惡的沙啞吟叫。 林夢櫻的心里沉了下去,已經被打開創口的心靈開始波動著不祥的預感,在 觸覺和視覺的喪失的情況下,少女一邊手中飛快的結印,加速與法陣的脫離,一 邊強行壓抑下心中的恐懼,竭力思索著破局之路。 語言的本身往往就具備著力量,而在恰當的時機使用正確的語言引發奇跡, 則是修行者們的專屬。然而,所謂的奇跡往往都是有代價的,看似寥寥的數言, 往往需要修行者數十年的修持和戒律。有些咒言的發動前提,甚至需要獨特的血 脈傳承、經歷過某些特殊事件的記憶乃至匹配對應法術的神秘獻祭。而作為改變 現實的「貨幣」的靈力更是必不可少。這里的村民沒有靈力,林夢櫻在進入殿堂 近距離為村人們處理傷口的時候便知道了。而憑空在已經構設好的法陣中讓還是 活人的村民妖化,并讓短時間妖化的魔物隨口發出足以震懾自幼修持十數載的自 己的咒言,對方絕非泛泛之輩。 現在,在這個充滿著惡墮語言的殿堂里,那些貪婪強壯的濃烈靈氣,也絕非 人類所能夠模擬的。那幺恐怕,此時此刻,在殿堂里還能夠站立著的,都不再是 人類了。 「那幺,步,取回五感并讓靈魂和已經受到污染的法陣脫離。第二步, 根據情況確定逃離或者堅守。最后,立即通知叔叔他們前來救援?!苟虝r間里, 少女作出了判斷。 隨著時間的持續,眼前開始出現了光,最初是朦朧的陰影,如同小娃隨手涂 鴉的水墨色人形,接著,黑色的人影開始有了細分的色彩,出現了深黑、淺灰色 的斑駁的分別。而映現在林夢櫻眼中的這幅景象,則是讓少女的心沉到了谷底。 形勢無疑惡劣到了極點,原本臉色蠟黃、朝不慮夕的垂死村民,此時一個個 泛著或血紅或幽綠的眼珠,之前看到的兩級分化的身軀也變得極具攻擊力。瘦削 的村人變得更加瘦小,一個個佝僂地如同孩童,身上的血rou似乎全部被自己體內 的骨頭吞噬下去了一般,筋rou近乎于完全看不到,骨頭輪廓的凹凸形狀完全在體 表上顯現,仿佛身上的肌膚只是一層多余的毛皮。對應著的,大量扭曲蜿蜒的骨 骼穿透皮膚露出體外,尖銳的頂端呈現出不祥的黑綠色,并附有源自體內的怪異 粘稠液體緩緩滲出。而另一批人原本臃腫肥碩的rou體,此時則是變得更加龐大, 遍體如同蟾蜍般布滿了水痘和囊腫,鼓起的囊腫近乎于半透明,其中的異色的有 毒液體在飽滿的囊腔里冒著氣泡,而原屬于人類的肢體變得異樣的充血巨碩,深 埋體內的脈絡蔓延伸出到肌膚之上,柔軟的血管在空氣中如長鞭般揮舞著,充滿 了惡心的壓迫感。 這種外表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屬活人了,而是介于生和死之間的妖化形態,讓 少女擔憂的并不完全是魔物的可怖外表,真正讓林夢櫻心驚的是,所有的被轉化 成活尸的村民,一個個都排列成井然有序的陣列,絲毫不亂的組成了若干個陣勢。 被妖化的活尸嘶吼著,嘴里瘋狂的呻吟聲組成了邪穢褻瀆的音符。瞪大的充血眼 球里毫不掩飾其對于少女的渴求,然而明顯有著更為強大的力量在束縛、命令著 它們。迫使他們如腳底生釘般牢牢的定格在地面。 這一定程度上對林夢櫻而言是個好消息,但是局勢反倒更加嚴峻起來。那隱 藏在幕布之后的cao縱者尚未現身,臺前的妖魔的數量就已經難以抗衡了。雖然幕 布之后的cao縱者并沒有賦予妖化者們智力,然而對方明顯開始運用其高超的智慧 如擺弄棋子般玩弄著在場的所有人。 林夢櫻也身在棋盤之上,年輕的巫女甚至還無力對那些妖化的村民做些什幺, 在那之前,林夢櫻必須將自己徹底和已經失控的法陣脫離。在失控的初期,漫天 飛舞的游靈還沒有目標,僅僅逐食著攪亂的破碎靈氣,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少女 的高潔的身姿越來越明顯的被游靈們注意。在混沌穢惡的環境里,久經修持的處 子的精純靈力如黑暗中的燈塔般顯眼,吸引著眾多撲火的飛蛾。隨著為了吸取少 女靈力的亡魂的聚集,最終按捺不住的往昔村民的先祖們帶著那久在墳墓的蒼白 面容撲向在場唯一存活的外人。 原本用來隔絕妖邪的結界由于在建構之初就留給了游魂們行動的門戶,順著 這道后門,紛舞旋轉著的游魂接踵而至,宛如毒蛇般纏繞在少女的周身,rou眼可 見的骨灰般的灰黑色痕跡包裹住林夢櫻的全身,仿佛下一刻便要將少女生生吞噬。 「滌凈!禊ぎ!」大部分的法器都被其他的同行者帶走了,留給少女的法器 所剩無幾。而緊迫的時間也不可能發動什幺耗時長久的凈靈祈念。林夢櫻迫不得 已,倉促的伸出手抓住入陣時隨手攜帶的水壺,解開壺嘴,接著秀美的手指在空 中舞動,將壺內的凈水均勻的潑灑在自己的身體上。擁有著在和國廣為流傳的對 應起源中的【伊弉諾尊洗清來自黃泉國的死穢,在凈化了身心的同時使天照大神 等三貴子誕生】神之傳說,配合上對應的真言和言靈本身內容的媒介物。再加上 近似于洗滌身體的契合行為,完美的重現了傳說的內容,狂暴的巨蛇猛地從巫女 的身邊彈開了,在空中解離還原成無數只幽暗的游魂。 在少女行動的時候,上百只「村民」不動如山的站立在原來的位置上,絲毫 沒有援救曾經的先祖的意思。 「嗚啊~」林夢櫻在完成護身法術之后卻痛苦的抱頭哼悶了聲,原本以為借 助神道中的禊ぎ能夠一口氣地將不潔的死魂凈化回黃泉的國度,然而在言靈和穢 惡的邪氣對沖的剎那,超越想象的澎湃巨力傳來,盡管惡毒的詛咒被同樣淵源深 遠的強大言靈所抵消??墒巧倥旧淼撵`力也在這次劇烈的沖擊中消去了十之五 六。 挺著顫顫巍巍的身體,林夢櫻蹙起秀眉,就在剛才的沖撞中,最后一絲的靈 覺也回歸己身。與此同時,恢復的觸感立即感受到大殿中那已然凝成實質的惡念。 混沌的空氣被超自然的扭曲了,整塊空間都像是粗劣加工的油脂般粘稠膩人、污 穢不堪,連帶著和空氣接觸的肌膚也覺得無比不自在。 時間不等人,少女暗下決心不再遲疑,深吸了口氣,林夢櫻從貼身包裹嚴實 的小囊中小心的取出八道符咒。和平常用作符紙的素白色宣紙不同,承載符咒的 符紙居然通體翠綠,屬于植物的脈絡赫然留存,儼然是植物的樹葉。細細密密的 蠅頭小字順著葉子的經絡對稱有序的分布著,仔細看去,字和字之間隱然有暗金 色的光輝在閃動。 林夢櫻的纖手上下舞動,將八道符咒逐一貼在自己的頭部、胸部、腹部,背 部,雙手,雙足,接著運足靈力,以高聲的宣贊召喚道:「八部雷神之印,雷電 招來,急急如律令?!谷缤咨駛髡f中急性子的暴躁脾氣,簡短的律令立即得到 了響應。 轟雷并未從天而降,殿堂之類也遠沒有出現駭人的巨大轟鳴的異象,耀白閃 亮的的電光猛地依次在少女的符咒的位置爆發開來,奪目璀璨的光芒把整個大殿 變得猶如白晝已至。 自古老的傳說,無論是在遠東還是遙遠的極西之地,耀動的雷電就往往是作 為天譴、審判的代名詞,面對這象征的摧毀邪惡的雷神之力,殿堂內所有的扭曲 活尸瞪大的赤紅雙眼里都流露出了明顯的畏懼,只是,所有的活尸依舊如腳下生 釘般,不動如山的站立在原有的位置上,沒有作出絲毫本能退讓的行動。 環顧了一圈周圍之后,林夢櫻的眼神變得銳利,少女飛快的收起古燈,手臂 抬起,寄宿在其上的雷電光輝迅速化作了狂舞的鏈條,如同有生命般的靈敏的向 著身前的活尸擊去。 「嗤嗤~」所有的活尸仰天長吼,巨大的雷電之鏈在一瞬間穿透了一百九十 二具軀干,然而卻不是以少女想要的方式進行。聚集起來的沛然之力在擊中 個目標之時,立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引開了,均勻地傳導到每一個組成陣線的活 尸身上。本來能夠輕松凈滅普通活尸的雷光,在平均的分散成一百九十二個等分 后,每具活尸所能承受的打擊便是可以被接受的了。所有的活尸,身上都冒出了 焦黑的傷痕,動作看上去也更加遲緩些了,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被重重合圍的巫女神色不變。女孩的注意力甚至都沒有過多的停留在活尸身 上,在雷電之力遍布每具活尸身上的剎那,趁著全員短暫顫抖的空擋,林夢櫻飛 快的掠過最前頭的活尸,向著殿外沖去。足上的雷符冒著劇烈穩定的光輝,女孩 的身形輕盈得不像樣子,如海燕般在洶涌的波濤中穿梭。一下子就越過了數十只 活尸的防線。 在不可避免的短暫鈍滯之后,回過神來的活尸強撐著阻擋著少女的路線,最 靠近林夢櫻的肥碩活尸揚起那異常得駭人的手臂,試圖抓住奔跑中的少女。 在略微的掃視之后,少女已經為自己擬定好一條逃亡路線,如同最開始在大 廳之中所見,極端的異變者在生前便涇渭分明的分散兩邊,在死后組成的防守陣 線中同樣有著一條明顯的分界線。林夢櫻為自己擬定的便是那穿過主要由臃腫龐 大類型的活尸的區域。 和預想中的一樣,膨脹的血rou帶給對方更大臂展和蠻力的同時,無法相應擴 展的神經和骨架極大的限制了活尸的靈活性,再加上不能移動的特性,絕大多數 的攻擊都失敗了,少女靈巧的身姿閃過了絕大多數的伏擊。而絕少數的接近成功 者,也發出了更大的慘嚎聲——在糝人的蠻力打擊接觸到少女的身體之前,剩余 的七雷自動地噬向一切接近的手臂。 眼看著少女以極快的速度越過了近一半的活尸,憤怒的活尸開始了新的動作。 最靠近林夢櫻的數只巨碩活尸怒吼一聲,原本遍布在肥碩得不成樣子的扭曲身軀 上的孢種囊快當即如同被吹起的氣球般膨脹起來,隨后迸裂濺出一大片的雨點般 的粘糊糊的液體,毒云也迅速從對方破裂的身體里外延,在更遠處的地方,固守 的肥胖活尸同樣發出了難聽的嘶吼,毫不遲疑的將身體上的血rou囊腫撕扯下來, 猛力的向著林夢櫻投來。爆發出來的朽腐濃霧蔓延開來。 「必須得出去?!谷淌苤眷F在肌膚上留下的刺痛,林夢櫻如此心想,然而 迅速涌起的毒霧徹底遮蓋住了視線,眼前綠芒芒一片,根本無法分辨方位。 「噗次噗次」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那是遠處活尸不斷投擲的血rou與地面相撞 的聲音。鼻腔和喉管開始感覺難以忍受的痛楚,看來,短暫的停留已經讓吸入的 毒霧開始從內部侵蝕脆弱的血管了,每在這團毒霧中多呆一秒,就多一份的危險。 林夢櫻咬了咬牙,按照判斷找準了個方向,沖了出去。 借助神雷對于足力的加持,幾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很快,視野再度開闊起 來,林夢櫻驚喜的發現,自己正沖向通往大門的正確方向上,而且尸體們的陣列 更加稀疏了。一鼓作氣,少女沖上前去,而活尸也似乎失去了固守的命令,位于 少女前部的肥碩型活尸開始迎面向著少女發動沖鋒,而更遠處的若干只迅疾型的 枯瘦活尸同樣快速的奔來。 密密麻麻的活尸組成了一道無法穿透的人墻,距離大殿的大門還有至少百米。 被有色的毒霧遮掩的后面也發出了悉悉索索的急促腳步聲,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