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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謹聽出來了,說:“你干嗎呢?怎么聽著音兒不對?!?/br>“我在外面,有點兒風?!?/br>“大晚上亂跑什么,趕緊回屋去?!?/br>“我弟睡了,我媽看電視呢?!?/br>唐謹明白他的意思是回屋打電話不方便,笑道:“行,我收到你的拜年了,別凍著了?!?/br>“您等會兒!”邢昊宇怕他掛電話,心急地一攔,嗓門有點大,唐謹沒準備,心里難免咯噔一下:“死狗,你想震死我怎么著!”邢昊宇嘿嘿笑了兩聲:“再說幾句唄?!?/br>這時候唐謹的好脾氣就顯露出來了,他也跑到陽臺去了,把門一關,跟邢昊宇閑扯了會兒淡。邢昊宇的家鄉位于南北交界地帶偏南的位置,冬季濕度大,陰冷的滋味絕對不比北方好受。村里家家戶戶都沒有自主供暖的意識,小時候邢昊宇的手腳幾乎年年生凍瘡。自從到北方讀大學,寒假回家對他來說越來越不適應了。唐謹納悶道:“你不是說去年裝空調了?”“農村房子密封不行,也沒有保溫層,空調管的用有限,而且……”說到這兒邢昊宇嘆了口氣,“我媽不舍得一直開的,她嫌費電?!?/br>“那能費多少電?再說不用裝它干嗎?”唐謹從小養尊處優,對這種想法自然不能理解。邢昊宇笑道:“您沒來過農村,您不知道窮人怎么過日子?!?/br>“你這么說我倒真有點兒想看看了?!?/br>邢昊宇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難以置信得直搖頭:“這地兒可不適合您?!?/br>唐謹說:“適合不適合的,總歸是自己的狗出生的地方?!?/br>邢昊宇經常好奇唐謹冒出這類話是出于何種心境,是信口一說還是真心實意。雖活做奴的總是在主人面前犯賤,但絕沒有一個奴喜歡被主人嫌棄。他們要的不多,無非是被接納,被理解。一通電話講了二十多分鐘,邢昊宇收起手機的時候,母親正好從屋里出來,提醒他馬上十二點了,該放炮了。他在院門口點了一掛鞭,圖個吉利。炮仗聲把林崢吵醒了,邢昊宇回屋躺下正準備睡覺,林崢突然出聲問了句:“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邢昊宇一愣:“你個小孩兒你問這干嗎?”“我看你老沖著手機傻樂,打個電話還跑外面去,也不嫌冷,不是跟女朋友?”“沒有女,就是朋友?!?/br>邢昊宇低聲解釋道。林崢似乎笑了一聲,往上拽拽被子,閉著眼用睡前特有的那種軟綿綿的腔調說:“昨天媽還問我呢:‘你哥有對象么?’我說我哪知道,等他回來我給你問問……”“這是你現在該琢磨的么?”邢昊宇從被子里探出一只腳,鉆進林崢的被子踹了他一腳,“你好好復習就得了,還半年考試?!?/br>林崢朝里縮了一下,也是困勁兒又上來了,含糊地應了一句:“知道了,不琢磨……”翻個身繼續做夢去了。倒是邢昊宇讓他弄得半天沒睡著覺,心想跟主人談戀愛,這不瞎扯嘛!初三是個好天,吃過中午飯,邢昊宇自告奮勇在院子里洗一家人的衣服。林崢悶頭在屋里做題,床上邢昊宇的手機震了好幾次,他都沒在意,后來實在震得頻繁,他沖院里喊了一嗓子,讓他哥接電話。邢昊宇正滿手泡沫搓著衣服,回頭問了句:“誰來的?”“唐先生?!?/br>回老家之前,邢昊宇把通訊列表里的“主人”改成了“唐先生”,怕被人看見沒法解釋,一聽這話,趕忙把手一伸,在還沒下水的衣服堆里抹了幾把,小跑著回屋接了電話。唐謹家里今天難得清靜,沒有親戚來串門。午飯過后他在沙發上沒正行地歪了一會兒,等父母都去午休了,也回了自己房間。他先是給邢昊宇發了消息,沒等到回復打的電話。結果電話也沒人接。無故失聯是唐謹最討厭的行為,他曾多次跟邢昊宇強調過這個問題。邢昊宇接起電話的時候,唐謹的語氣果真相當不好,上來就連珠炮地質問他:“我跟你說沒說過要隨時保持聯系?你忙成這樣,???連個表情都沒工夫回?”邢昊宇一被主人訓就條件反射的心虛,不自覺往院墻根兒挪了幾步,低聲老實道:“我錯了,爺,我不是故意的?!?/br>“你干嗎呢?”這是唐謹每次給他打電話最愛問的一個問題。“洗衣服?!?/br>邢昊宇解釋說家里沒有全自動洗衣機,就算有,農村不通自來水,冬天水管都凍上了,水泵也用不了,只能從井里打水手洗衣服。“那也不至于這么多電話都接不到吧?”唐謹的語氣比剛才緩和不少。“不是,我手機擱屋里了,”邢昊宇說,“揣褲兜兒里我蹲不下,硌得慌?!?/br>唐謹沒接話,大約是在腦子里想象了一下邢昊宇描述的畫面,過了好幾秒才問了句:“水涼不涼?”邢昊宇聽出主人是心疼他,笑道:“剛打上來的水不涼,在外面放久了才凍手?!?/br>“下不為例?!?/br>唐謹在電話這端隔空白了邢昊宇一眼,不過想到邢昊宇老家的條件如此不方便,就也沒給他安排任務,只囑咐他好好陪家里人,回來再算總賬。掛了電話,唐謹躺在床上刷了會兒新聞,唐母進來喊他去吃水果。吃水果是好,一邊吃一邊聽嘮叨就不那么美好了。唐謹覺得自己媽真有魔力,幾句話一說,讓他吃進嘴里的水果都立馬沒滋沒味了。其實過完初一他就想回自己的窩了,一個人多自由自在,架不住母親不讓他走,說一個城市生活著,見一面這個難,你這么大譜兒啊父母見你還得預約?他只好留下了,他可擔不起譜兒大這個“罪名”。可是留下又躲不開嘮叨,唐謹只好佯裝漫不經心地打斷母親,順便試探了一句:“誒媽,你說要是我這輩子就一個人過怎么樣?”“怎么樣?”唐母斜睨他一眼,“不怎么樣,你別整天想一出兒是一出兒就會耍貧嘴?!?/br>唐母這么說,顯然是沒把唐謹的話當真。大過年的,唐謹也不想上趕著招她不痛快,嬉皮笑臉地一笑,狗腿地遞過去一塊水果,心里卻更加煩躁了。他在微博上抱怨了一句,沒想到幾天前約過他的那位型男第一個評論了。你來我往地閑扯一番,兩人又一次相約見面。這次依舊沒沾酒精,僅是一同吃了頓飯,看了場賀歲電影。邢昊宇回程的車票是初五晚上的。初六晚上他幫好脾氣的唐先生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里翻出了兩張電影票根。這方面邢昊宇的嗅覺一向不靈。他完全沒往主人跟男人約會的方向琢磨,滿心擔憂的都是主人又去相親了,并且還看了場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