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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大仇得報的快感;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轉身去看蕭繁。側對著他的青年背脊筆直,高大身形剛好替沈沐擋下初晨斜射而來的一縷刺眼陽光;沈沐瞇了瞇眼,看著蕭繁工筆精雕般的側臉眉眼,倏地生出些荒謬的安定感。轉過身的同一刻,沈沐對上偏頭對上蕭繁望著他的眼睛。喉結輕輕一滾,沈沐聽見蕭繁沉聲開口,“孤曾承諾過,不會讓孤的人只身涉險?!?/br>☆、chapter18呼吸一滯,沈沐猝不及防便跌進蕭繁的深邃眼波。同樣一句話,青年不久前說起時還雙眼躲閃,現在卻毫不回避地迎面對上他的眼睛。蜷起指尖在掌間輕輕一掃,沈沐腦中突然空白一片,一句表忠心的話都說不出口。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任何言語都無法回應蕭繁那句話里的分量。蕭繁似乎也并不求一個答案,話畢便轉過頭去,垂眸看著高臺下瑟瑟發抖的劉恩和昏死過去的高瀛,冷淡的聲音不怒自威,“劉恩,你還有什么想說的?!?/br>這話同下令處死已經沒甚分別,肥碩的男人應聲跪下,用力地一次次朝蕭繁磕頭求饒。灰白石地上很快出現星點殷紅,沈沐厭惡地皺皺眉,只聽蕭繁再次開口,“還有那些上奏要孤嚴肅處理此事的——”“陛下,”一旁默默站了很久的太后突然出聲,語調平靜的打斷了蕭繁的話,“今日是太皇太后的火葬儀式,還請陛下讓他老人家安心去吧?!?/br>蕭繁古井無波的聲線好似萬年寒潭,“那依太后的意思,孤放過盜換鄔金油的殺人犯,太皇太后便能安息了?”太后鳳眸一瞪,被哽說不出話。“陛下,”沈沐上前一步,委婉出聲阻攔,“今日是太皇太后火葬的日子,還是先將老人家送走吧?!?/br>蕭繁側目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問理由,“亞父確定嗎?”這分明是報仇還擊的最好時刻。沈沐點頭應了一聲;以蕭繁的性子,上奏違逆的官員恐怕都難逃一死;他雖沒打算就此算了,但服喪期間殺人見血乃大忌,不管蕭繁有再多理由,儀式上當眾處決都會引起民眾不滿。他不想讓蕭繁再背罵名。“好,”蕭繁沒有猶豫,“都依你?!?/br>青年低沉富有磁性如一記小錘,字字敲在沈沐耳邊,震的他耳垂莫名有些發燙。微微一愣,沈沐兩步退到蕭繁身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發紅的耳垂,目送著劉高二人被靖諳帶走。儀式冗雜而漫長,不絕于耳的念咒禱告聲聽的人昏昏欲睡;大漢們重新搬來十數桶鄔金油倒在燃草上,熊熊火光瞬間將石臺吞沒,陣陣灰煙隨風朝西南方向飄去。余光不自覺朝青年背影望去,不知為何,沈沐站在蕭繁背后,竟隱隱覺出一絲孤寂與低落。在他的印象里,蕭繁表達情感向來是不容拒絕的強勢、強硬中還有些生澀;但方才那短短幾句,分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尤其是最后那句“都依你”,甚至讓沈沐錯覺般的聽出一絲無奈的縱容。......太犯規了。-絞盡腦汁也想不起究竟是哪一句讓蕭繁態度大改,沈沐有些心神不寧地挨過整個儀式,結束后正打算同百官一起離開皇宮,剛下高臺便聽楊徹將他和蕭繁喚住。“老夫昨日魯莽,對陛下與攝政王大人多有得罪?!?/br>沈沐看著楊徹,心中唏噓不已;黑發人送白發人,以一敵百的大將軍在一夜之間白了頭;方才的真相揭露后,男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臉上一片灰白之色。老將軍鐵了心要辭去大將軍一職,沈沐心想他走了便沒人替大齊抵抗倭寇,忍不住開口勸了兩句;但男人執拗得很,無論如何都要卸職謝罪,最后還是蕭繁一口答應下來才將此事了結。但念在楊徹為大齊效力多年,蕭繁承諾在楊徹離京前,也就是今晚,設宴為他送行,全當替大齊子民感謝他十多年的庇佑,沈沐也將一起陪同。時間還早,沈沐盤算著發簪已經送進京城,便先動身回了王府;結果回府后阿青卻告訴他,原本承諾好要將發簪賣給他的人突然變了主意,說要再考慮兩天。啪的將手中書冊放在桌上,沈沐慢慢擰起眉頭,心中不悅。對方知道他身份尊貴,出手又闊綽,卻扣著這枚發簪猶豫不決,其中必然有問題。“阿青斗膽問一句,”阿青眼中的好奇幾乎快要溢出來,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發簪樣式十分普通,為何王爺一定要得到呢?”因為這枚發簪,是唯一能證明蕭繁生母在這世上存在過的物件。書里對這位母親描寫甚少,沈沐也只知道她“心情溫和、體弱多病”,在蕭繁還不是六皇子的年幼時期,陪伴他度過了艱難卻溫暖的童年。后來她病重,年幼的蕭繁賺不夠買藥的錢,入不敷出便只好將家里值錢的東西當出去賣,日子湊活一天是一天。這發簪是書中唯一描寫過模樣特征的當品,也是蕭繁在女人故去十數年后才尋回來的。這位母親的祭日就在幾日后,沈沐想在此之前,替蕭繁將發簪找回來。-太陽落山前,宮中源源不斷送來消息,無一例外全是斬首處決或停職降職。年輕的國君依舊保持著他殺伐果斷的行事風格,與高瀛一同上書彈劾沈沐的三十余名朝中大臣,蕭繁竟一個都沒放過,毫不手軟地挨個處罰。實在是對得起高臺上他那句“這件事上,不會讓沈沐受一點委屈”。沈沐看著宮中送出來的密件,沉默良久。再入明承宮時余暉正好,殘陽斜掛天際,將整片天空抹上一層赤紅色的金粉。說是送別宴,三人對著一整桌的滿漢全席似乎都沒什么胃口;沈沐飲食向來清淡,桌上這些大魚大rou對他都太過油膩;楊徹更是無心用飯,若無旁人般一杯杯清酒接連下肚。蕭繁依舊是白日里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樣,話不怎么說,菜也沒吃幾口。楊徹空腹喝了太多酒,不多時便有些醉了;男人眼眶通紅,嘴里一會兒用臟話罵人,一會兒念叨著女兒的小名,到最后竟一把拽起身旁沈沐的手,反復和他道歉。對于楊淑的死,沈沐心里還是存了份愧疚,便于心不忍地陪楊徹喝了幾杯,手也任人捉著沒放。送別宴成了貨真價實的“一桌酒席”,十幾道菜肴沒怎么動,酒水倒是源源不斷的送上來;以至于楊徹起身離席時,醉的人都要站不穩。目送著靖諳受命將人攙扶出去,沈沐雙肩一塌長出口氣,聞著空氣中揮之不去的淡淡酒精味,不自覺地輕蹙眉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