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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自當‘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1]’?!?/br>聽到想要聽的話,劉協眉眼微松,親自將荀彧扶起。“尚書令請起?!?/br>荀彧依言起身,仍低垂著頭,謙和恭謹,與一個時辰前別無二致。劉協讓人送荀彧出宮,在荀彧即將離開的前一刻,低聲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希望尚書令,今后亦能記得今日之言?!?/br>荀彧走出宮門,面色未改。剛抵達家門,就被門房告知有老友來訪,正在正廳等他。荀彧第一時間便猜到門房口中的老友指的是誰。其余相識之人已隨軍出征,留在許都的老友,便只剩下那一人。荀彧不及換衣,只褪下謁見圣顏時穿的正裝外袍,便匆匆趕往正廳。一進門,果然見到崔頌正坐在一側,舉手和他打著招呼:“今日欲拉文若痛飲一杯,文若以為如何?”內心因劉協那番言論而微起的震蕩余波,被崔頌的這句話緩緩撫平。荀彧在崔頌對面坐下,提起崔頌帶來的酒壺,為兩人各斟了一杯。“正有此意?!?/br>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曹cao上表天子,欲封荀彧為萬歲亭侯,荀彧辭而未受。曹cao給荀彧寫了一封信,言辭懇切,再次為其上表,這次荀彧沒有再推拒。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cao打敗袁尚,任冀州牧。此時董昭向曹cao進言,按照古代的劃分重置九州,曹cao有所意動,被荀彧反對制止。此時荀彧已意識到些許苗頭,心知劉協的擔心并非無的放矢,心情日漸沉重。而曹cao亦察覺到荀彧的些許想法,但他仍重用之,不曾有任何輕慢。他決定將據點遷到冀州的鄴城,不管一部分群臣如何反對,他也堅持己見。曹cao在鄴城布置政行,有一日忽然問郭嘉:“荀文若為漢臣,我非漢臣乎?”旁邊親信皆冷汗涔涔,唯獨郭嘉巋然不動。“主公何擾?如今尚為大漢之天下,我等皆為漢臣,何須分辨?”曹cao哈哈大笑,不再提及此事。正在曹cao霸業上春風得意,個人情感上略有些不如意的時候,他的老朋友許攸來替他“排憂解難”。許攸一見到他,就拍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孟德,看看這鄴城,沒有我,你進不來啊?!?/br>曹cao及其親信:……曹cao正煩心荀彧的事,聞言皮笑rou不笑道:“正是,子遠之功勞,我怎會忘記?”他不想暴露昔日之謀,叫人找了許多珠寶、美人,丟去許攸府上,讓他閉嘴。沒過多久,許攸又跑了過來:“我聽到有人說,官渡之戰,荀公達(荀攸)與崔子琮(崔頌)功不可沒。這可真沒道理,如果沒有我,孟德如何取得最終的勝利?”曹cao正研究著朝中的異動,沒空理會許攸,聞言,心里對他甚為厭惡,擺擺手敷衍道:“我自不會忘了子遠之功勞?!?/br>于是給許攸丟了個官職,試圖讓他閉嘴。過了幾日,曹cao設宴宴請功臣。許攸在其列,見曹cao給眾人敬酒,卻未第一個提到自己,心中略有不足。趁著曹cao一語落下,還未有人接話,他率先舉起酒,對著曹cao道:“這杯酒,孟德當先以敬我。沒有我,你如何能打敗袁紹、占領鄴城?”知情的眾人表情變得十分奇怪。許攸一無所覺,因為“大功勞”而有些飄飄然,麻痹了心智的他,只覺得曹cao并沒有對他的“功勞”放在心中,只好一次次地反復提醒。——曹阿瞞,你沒有我許攸,如何有得今天?不早成了喪家之犬了嗎?曹cao見他行事如此,臉色一沉。作者有話要說: [1]共10字出自。第152章侄兒許攸以謀逆罪被誅。消息傳來的時候,荀彧正與崔頌商討民利公事。待問明白前因后果,荀彧久久未言。那一日,得知荀彧忽然被圣上召入宮中,崔頌隱約地察覺到其中的暗流。他立即拎了一壺酒,在荀彧家中等候。荀彧歸來后,雖面色與平日無殊,但以崔頌對荀彧的了解,他能察覺到荀彧藏在平靜表象下的重重心事。不管曹cao是“初心已改”,隨著霸業的漸成而動搖了匡扶漢室的志;還是“野心初顯”,從一開始就有了不臣之心,直到此刻才逐漸流露——他與荀彧之間,已然多了一條清晰可見的裂痕。若二人維持現狀,不去觸碰那道裂痕,或許還能保持表面的平和與寧靜,延續主臣之誼。反之,一旦有人拿錘子在上方輕輕敲打,細小紋路便會不斷擴散,直至將二人四分五裂。而這拿著錘子、順著裂紋敲打的人,正是漢帝劉協。對于劉協這位末朝皇帝,崔頌有過好奇,有過同情,卻從未起過效死之心。自小接受現代教育的他,知民權而不知皇權,哪怕穿越到封建朝代,“入鄉隨俗”,意識深處也對皇帝這一稱呼起不了任何敬畏之心。荀彧則不同。多年的相處,既讓崔頌深刻地了解了荀彧這位知交,亦解開昔日閱覽史書時的疑惑——荀彧善德忠志,行君子之風,中正無私地為曹cao引薦各種人才,即便是在陳宮背叛、四面楚歌的惡劣條件亦未想過叛離,反而獨自一人激退強敵,力挽狂瀾。能在所有人都迎合曹cao稱公的關頭,獨自一人說出“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1]”這句話的荀彧,踐君子之言而未改志,至死未絕。然而崔頌知道,荀彧并非迂腐之人。能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主張,足以證明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朝代更迭,五德終始,盛極而衰。這是歷史亙古未易的大勢,熟讀書的荀彧不可能不知。他所忠于的,并非日薄西山、早已腐朽、無力回天的舊王朝,而是他自己的理想,堅守的義德,不為外物動搖的本心。他曾以為曹cao是他的同道者,不求回報地追隨,不計一切地死守。可他最終發現,曹cao與他堅持的道義并不一致。……又或許,他們曾經一致,但曹cao最終改變了最初的信念。行百步者,止于九十。荀彧以為自己找到了理想之道,卻在極盡窮途后發現,一切不過是他的空想。他的理想再也無法實現。這才是荀彧最后憂悒而亡的真相。劉協少而聰慧,善于辯人。他看見了荀彧的堅守,看出他與曹cao看似默契相融,實則格格不入的理念,果決地出手,扯開二人之間的帷幕,逼荀彧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