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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講解員想了想,“每個人風格不一樣,但其實做我們這一行吧,話都挺多的,喜歡表達,我這還不是最愛表達的,以前我有個同事?!?/br>說到這兒,講解員臉色忽然沉下去,“不好意思啊,不該提到他?!?/br>這里不該被提到的,恐怕只有遇害的汪杰了。花崇立即問:“是出什么事了嗎?”講解員嘆了口氣,“我如果說了,你們不會覺得晦氣吧?”花崇搖頭,“有什么晦氣不晦氣的?!?/br>“他前陣子被人給害了,警察查了很久,也沒找到兇手,可惜啊,挺好一人?!敝v解員說:“他講解風格挺犀利的,也很有個人色彩,我刻意模仿過他,但可能感悟沒那么深吧,就犀利不到他那兒去?!?/br>花崇說:“怎么個犀利法?”“對社會上的很多熱點,他都有自己的看法,還能和文物結合起來?!敝v解員回憶片刻,“就比如說我們剛才看的青銅器館,你知道那個時代,人的尊卑貴賤是分得很清楚的,貴族和奴隸天生就有無法邁過的鴻溝,貴族殺害奴隸取樂也是可以的。以前我們這兒發生過富人高薪招聘奴隸的事,有幾個學生被玩殘了,媒體鬧得沸沸揚揚,他把歷史和當下結合起來,說那些富人的行為不是不能理解?!?/br>花崇雙眉輕輕壓了壓。講解員繼續說:“反正他一直是這樣,總有他的道理,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自己就是富二代啊,后來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覺得他有那些認識也不奇怪,他本來就是那個階層?!?/br>所有展館都走了一遍,講解員笑著請花崇給自己打個好評?;ǔ缧α诵?,答應了,在電子屏那兒打過分之后,再次找到汪杰的介紹頁看了看。博物館的打分系統最高分是5分,汪杰屬于5分講解員,上次花崇先入為主認為5分講解員就是全好評,這回從五顆星那兒點入,才發現其實也有游客打了3分,甚至是1分,但這些低分都被隱藏了,沒有累積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影響明面上的5分。在打分這件事上,往往有個規律——給好評的很少評價,即便寫了幾行字,也幾乎沒有實質信息;差評就不一樣,既然是差評,就必然有給差評的理由。系統還保存著差評原因,只是極少有人會點進那個被隱藏的界面。花崇點開,越往下看,眼色就越深。“這個講解員三觀絕對有問題,講文物就講文物,夾帶私貨干什么?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喝不上奶茶的女孩兒,在他眼里就低人一等,就不該被幫助,放在古代就是奴隸?聽聽這說的都是什么話!”“我是腦癱患者,我生病不是我的錯,我一直努力生活,但在他的認知里,我這樣的人好像就不該奮斗了,奮斗也是丟人現眼。他沒有說我,他說的是盲人,覺得我們這些特殊群體拖累了整個社會的發展?!?/br>“我不能忍受他拿江心村的事來開玩笑,我是老安江人,江心村出事時我在新聞里看到了。死那么多人,他竟然說那是優勝劣汰,自然法則?不知道這種人是怎么當上講解員的?!?/br>類似的評論還有幾條,花崇看完后又看好評,寥寥留言幾乎都在吹捧汪杰的“獨到見解”,肯定他所謂的“優勝劣汰”。好評占了絕大多數,可見大部分客人贊同汪杰的看法。花崇找來部分汪杰講解時的視頻,發現他確實喜歡表達自己的觀點,由于他幽默風趣,游客大多被他逗樂,即便是說起江心村時,他用的也是那種輕松的語氣。游客如果不是本來就是被他諷刺的一方,幾乎不會感到被冒犯,從而給他留差評。不過講解員帶客時一般不會被錄下來,汪杰更多工作時的狀態只能由同事的回憶去推斷。花崇回到市局,和柳至秦大致交流了一下看法。“也就是說,汪杰因為自身的成長環境,體會不到底層、不幸者的疾苦,在他眼中,他們不值得被拯救,就該遵循優勝劣汰的法則,被光明正大地拋棄?!绷燎鼐従彽溃骸岸宜€傾向于站在施害者的立場看待一件事,他喜歡接觸文物,放棄進入家族企業,來到博物館做‘清貧’的工作,實際上是因為他向往古代那種階級分明的生活?”花崇坐在電腦前,“我之前一直不太能想通,他為什么選擇博物館?,F在有頭緒了,接觸文物,將自己帶入幾百幾千年前的社會,這讓他覺得很滿足。在那個時代,他是貴族,是統治者,可以肆無忌憚地踩踏奴隸和被統治者。博物館就是他的精神樂園?!?/br>柳至秦抱臂,沉默了會兒,“我們這算是找到三名被害者的共同點了嗎?”花崇點頭,“第一名被害人黃霞,站在決策者的角度,甘當資本的一把沖鋒刀,不考慮失去工作的工人如何生存,認為他們沒有用了,就該離開,不該繼續占著公司的資源?!?/br>“第二名被害人汪杰,出身給了他優越的成長環境,他認為他自己就是優,底層就是劣,他可能不是故意去發表他的那些觀點,但他發自內心認為,疾苦不該存在。那些‘失敗’的人活該漸漸消失?!被ǔ缃又溃骸爸劣诘谌缓θ藳r明,他掠奪了殘疾人快遞員的工作機會,認為這些人就不該出來,反正社會福利那么好,總不至于餓死?!?/br>“對別人的痛苦視而不見,眼睛長在天上?!绷燎卣f,“但他們不該就這么被兇手‘裁決’?!?/br>花崇歇了會兒,“不知道趙隊那邊有沒有進展?!?/br>趙櫻將重案組分成兩撥,她自己跟的是況明這邊。隨著排查的進一步深入,她發現經常給二兄老鹵送餐的店鋪里,有個名叫劉珊的竟然是她同鄉。“江心村?”花崇對這個村子有些敏感,趙櫻只是在與他說案子時提到了這個插曲,他卻忽然打斷,問起劉珊的情況,“況明出事之前,正好在約龍門灶頭雞點過外賣,那天送餐的人中,有劉珊嗎?”“有?!壁w櫻說:“況明點得多,送餐的除了劉珊,還有另外兩個男性?!?/br>花崇觀察了趙櫻一會兒,覺得她在提到劉珊時,情緒比較高漲,“你們以前認識?”趙櫻搖頭,“不認識,但都是從江心村出來的,不容易。村子封了,我們這些幸存者被送到各個地方,這么多年我也沒再見過同鄉,這回遇到她,看她過得不錯,我還是挺欣慰?!?/br>花崇想起早上聽到的新聞,“你很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吧?”趙櫻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哪里還有什么家鄉啊。我是最幸運的,被救出來了,我的所有親人、朋友都永遠留在了那座大山里?!?/br>這必然是趙櫻的一塊傷疤,即便她能夠平靜地提及,這平靜里仍舊有傷痛。花崇繼續看排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