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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根植在她心里。如果這次她不死,以后還會更瘋狂地對付司家人。于三兒、于三娘都搭進去了,都沒讓她有絲毫悔意,于大娘、于二娘,還有于七寶都不能幸免。“我不后悔,一點都不后悔!”“她說如果大郎哥不肯娶,就賣掉我,拿著錢離開汴京!我親耳聽到她跟徐婆子說,連出京的船都雇好了!”“如果不是大郎哥力保,咱們姐妹三個會被充為軍妓、七寶貶為奴籍,她偷錢的時候,可想過這些?”于三娘聲聲控訴,嘴上說著狠話,實際不斷發抖。她是自責的,盡管胡氏那般害她,她還是控制不住地自責。于大娘抱住三娘,放聲大哭:“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我,是我站出去作證的……老天爺,要下地獄就讓我一個人下吧!”二娘、七寶也哭成了淚人。是他們親口作證,將生母送上了斷送臺。一生的陰影,要如何治愈?于家的厄運并沒有就此終結。于大娘成親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嫁妝前幾天剛送過去,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男方又原封不動地抬了回來。對方并非刻薄人家,雖然沒把胡氏的過錯怪罪到于大娘身上,然而,結親是兩個家族、乃至兩個姓氏的結合。于三兒坐牢,對方看在于大娘的面子上,忍了;沒承想,沒過多久胡氏又要被砍頭,男方那邊說什么也不愿迎于大娘進門。于七寶氣壞了,像個小男子漢似的站出來,攔著對方,不讓他們把嫁妝抬進門。這樁婚事是于大娘千盼萬盼的!未來姐夫和自家從小相識,最是忠厚老實!于二娘哭著求。于三娘也難得軟下態度,打起精神,好聲好氣地解釋。然而,沒有用。就算未來姐夫再喜歡于大娘,他的爹娘叔伯也不會同意。——犯了大罪,是要株連親族的。于大娘反倒很平靜,她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懲罰。老天爺罰了她,反倒讓她心安一些,她應該受的。鄰居們沒有看于家的熱鬧,而是主動幫他們和男方那邊交涉,嫁妝聘禮一樣樣清點完畢,很平靜、很體面地解決了這件事。臨走前,那個年輕的漢子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于大娘。這樣的場合,他本不該來的,是他執意要來,想再看看她。于大娘垂著頭,施了一禮。十余年的情誼,便在此刻了結了。外面的動靜,司家小院都能聽見。司南沒出去,孩子們也沒出去。只有槐樹和冬棗兩個大些的幫著搬了搬嫁妝,全程沒跟于家人交流。于家姐弟并不怪他們,他們也知道這事不是自家的錯,就是有種不知道是不是要解釋、不知道是不是要安慰、明明很坦蕩覺得你應該不至于怪我但是又不敢肯定的感覺。就……很尷尬。一直到了飯點,司南不聲不響地多做了一些,二郎不聲不響地端著,送去于家。是于七寶開的門。這個前天還打著滾要吃胡餅的小子,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扛起了整個家。彼此對視一眼,于七寶很快低下頭,耷拉著小腦袋往回走,門卻沒關。二郎提著食盒進去,一樣樣擺在石桌上。說起來,于家這個院子還是當初從司家手里買的,要價極低,幾乎是半賣半送,為了感謝于三兒的救命之恩。胡氏嫁過來后,在院子里種上樹,挖了井,擺上石桌,布置得和司家一模一樣。二郎擺飯的時候,七寶就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半晌,才用很小的聲音說:“以后,我還能去你家吃飯嗎?”二郎沒有刻意對他態度很好,而是像往常那樣拽拽地說:“想去就去?!?/br>七寶小心翼翼,“大郎哥還想看到我嗎?”二郎手上一頓,拿眼瞅著他,“你怪我哥嗎?”七寶連連搖頭,“三jiejie說了,大郎哥是苦主,他不怪我家就是好的!”“你娘秋后就要問斬,因為我哥告她偷錢?!倍珊萘撕菪?,把最血淋淋的事實揭開。七寶紅了眼圈,哽咽道:“我不懂……我就聽三jiejie的話,三jiejie說,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大郎哥的錯,不讓我們做壞人……”二郎悄悄地松了口氣,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br>七寶重重點頭,吸了吸小鼻涕,又是那個依賴二郎的于七寶了。于家三姐妹在屋里,默默流淚。如果不是她們親自作證,或者胡氏沒那么壞,她們也許會把胡氏的死歸結到司南身上。然而,此時此刻,她們更多的是自責。公堂上的情形姐妹三人親眼看著,如果不是司南冒著得罪歐陽大人的風險一力擔保,他們姐弟,包括關在滄州牢城營的爹爹,都會獲罪。她們不僅不會恨司南,還很感激他。反倒擔心司南遷怒于家,不愿再跟他們來往。二郎把飯擺好就回去了。七寶把jiejie們一個個拉出去,幫她們盛好粥。在此之前,都是jiejie們給他盛,碰上他鬧脾氣的時候,還得哄著他吃,于七寶從來沒碰過碗。于大娘和于二娘沒有心思吃,只干巴巴地坐著。于三娘起初也怔怔的,后來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扒起了面前的飯碗。“吃,都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br>“爹還在滄州,過兩年就能回來,咱們把日子過好了,別讓他擔心?!?/br>其余三人這才含著淚,默默地扒飯。是很貴的白米飯,從前胡氏從來不舍得讓他們吃,只會留給于七寶,還有她自己。大娘、二娘吃得很慢,每一粒都要咀嚼好久。嚼著嚼著,心里就不那么難受了。于三娘塞完一碗飯,起身去了司家。司家也在吃飯,不像從前那般熱鬧,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于三娘開門見山:“大郎哥,我還能去火鍋店做工嗎?”司南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而且是這么快就來問。他沉默了片刻,反問道:“你能想到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嗎?”于三娘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怕?!?/br>只要司南還肯雇她。她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她還要活著,還要養家?;疱伒晔撬ㄒ坏南M?,除了司南,沒人愿意雇用罪犯的女兒。七寶還要讀書,大姐、二姐還要嫁人,她只有拼命工作,多多賺錢,才不會讓整個家垮掉。所以,就算明明心里愧疚,還是自私地過來問了。于三娘很緊張,司南接下來的話,幾乎是對她命運的宣判。司南沒有再問,從她堅定的眼神中已經知道了答案。他笑了笑,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