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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游往南來,都還是一樣避不開“過河”這一步,但卻把原本的“穿谷而過”這一選擇給剔除了。如此一來,大鑾只得選擇翻山或是繞路,而這兩種選擇無論哪一種,對他們來說都會有不小的損耗。只是……解無移緩緩搖頭道:“師父的意思我明白,但截流萬萬不可?!?/br>水鏡挑了挑眉,示意他說原因。解無移道:“先前我看過北境輿圖,這條河流下游途經數座城鎮和不少村落,若我在此處將它截流改道,下游水源不繼,勢必影響沿岸百姓生活。且改道之后,河流整體雖依舊會向東流,但細微走向卻難以掌控,若遇低洼處積蓄成洪釀成水患,又不知會令多少無辜百姓遭受無妄之災?!?/br>解釋完緣由,解無移沉默片刻,又道:“我們迎戰大鑾本就是為了保境安民,若為取優勢于上游而置下游百姓于不顧,豈非剜rou醫瘡,飲鴆止渴?”水鏡望著東去的流水,靜靜聽解無移分析利弊,心思卻不由轉到了別處。若解無移并非虞國太子,而是隨便一位文臣武將,或許都比現在要輕松得多。他若為武將,只需顧及戰事成敗,盡一切可能取勝于敵。而若為文臣,則只需為民生cao心,將百姓訴求整合上達天聽。可他不是。他是虞國太子。有良策而需斟酌,有妙計而需取舍,不能僅僅著眼于戰事成敗,更要總攬全局,將所有百姓安危系于心間。對于虞國現狀而言,二者顧其一已是艱難,二者兼顧更是難上加難。他卻只得迎難而上。水鏡一時無言,解無移也陪著他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水鏡道:“不截流也罷,可著兵士上山鑿石堆存,待大鑾先鋒入谷先設一波伏擊,順便以石塊將峽谷徹底封堵,逼他們翻山或是繞路?!?/br>解無移想了想,笑道:“而后若是他們選擇翻山,我便于山林中布下火油引線以火攻,若他們繞路,我則可率輕騎翻山繞道后方偷襲?!?/br>水鏡莞爾,偏頭看向解無移,故意刁難道:“那若是他們選擇兵分兩路,步騎翻山,輜重繞路呢?”解無移應對自如道:“那更是求之不得,敵眾我寡,分兵利我不利敵?!?/br>水鏡欣然一笑,點了點頭。看罷斧刃峽及南麓地形,二人又邁步向山巔北側走去。安虞山以北乃是大片平原,若不是極目之處隱隱可見大鑾邊關壁壘,怕是要以為自己此刻正置身于蘭兆廣袤草原之上。秋風無遮擋,盡涌山巔,二人身后發絲飛舞,身下衣擺翩翩。遠處夕陽僅剩一塊不大的半圓還露在地平線上,滿目恣意生長的野草被西風掃出層層海浪般的波紋,映著夕陽余暉,像是披了一層金甲。解無移負手迎風而立,望著腳下平原道:“戰事一起,此處便將淪為戰場,這一原靜謐也將在硝煙戰火中付之一炬?!?/br>水鏡想到白赫那些尸骨成堆的城外荒野,那樣的場景他看過太多太多,千年來,世間戰事從未有真正停歇的時候。同樣,他也看過太多大戰之后,戰場重新恢復寧靜的樣子。水鏡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草木并不懼怕戰火,縱使被千萬馬蹄踐踏,被熊熊烈火焚身,他日戰事一歇,東風再起,它便依舊靜謐如初?!?/br>解無移淡淡笑了笑,道:“還是師父看得通透,想必這千年來,師父早已習慣了高樓起落,諸事興衰?!?/br>水鏡不置可否。的確,正因見過太多,他對興衰枯榮與生死皆無感慨。解無移看著天際那最后的一點夕陽,道:“師父,我有時候覺得,其實你與國師就如同日月?!?/br>“此話何解?”水鏡轉頭看他。解無移迎上他的目光,道:“無論這世間安定還是紛亂,無論眾生美滿還是痛苦,甚至無論人世是否存在,你們都依然更迭不變,高懸于天際,不為所動?!?/br>水鏡想了想,搖頭笑道:“此言差矣,日月雖不理世間興亡,卻在為世間提供生機。世上若無日月,將徹底陷入混沌,而世間若沒了我與他,不會有任何改變,甚至不會有任何人察覺?!?/br>世人生死對水鏡與釋酒而言毫無影響,同樣,他們二人存在與否對這世間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有的,”解無移輕聲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執拗,“我會察覺?!?/br>水鏡一時語塞,片刻后笑道:“那也不過是一時不習慣罷了,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淡忘?!?/br>解無移不知想到了什么,雙眼依舊與水鏡對視著,眸中卻有了細微變化,他極淺極淡地笑了一下,垂眸轉向前方,道:“是啊,會淡忘?!?/br>不知為何,水鏡總覺得那一抹笑容中有一絲淡淡苦澀,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無可奈何。心尖像是被爪子輕輕勾了一下,這一刻,水鏡迫切地想要知道這笑容的含義,問道:“你在想什么?”解無移目視前方沉默了片刻,而這片刻對于水鏡來說卻莫名有些難熬,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繼續追問時,解無移開口道:“我在想,來日我戰死沙場,身歸黃土,對我而言一生便就此終結,對師父而言卻不過是散去了一抹過眼云煙,往后漫長歲月里,師父終會將我忘卻?!?/br>水鏡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要否認,可話到嘴邊,卻又突兀地沒了聲響。否認什么呢?否認他會戰死沙場,還是否認自己會將他忘卻?前者是尚未發生之事,水鏡根本無法預料結果,至于后者,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意義何在?水鏡心中無端有些發堵,像是被秋風灌了滿腔卻無處疏散。解無移沒有為他的沉默而感到疑惑,像是理解,又像是包涵,他輕輕吸了口氣,輕松笑道:“其實這樣也不錯,若是我活得太久,師父容顏卻經年不改,待我耄耋之年,師父卻還是這般年輕俊朗,豈非招我羨妒?不若就此定格,哪怕總有一日會被師父淡忘,但淡忘之前,師父印象里的我還是如今的模樣?!?/br>他的語氣雖是輕松,水鏡卻并未感到胸中那股憋悶有所緩解,反而更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受。就好像他試圖以身阻攔山間吹過的風,風卻拂衣衫而過,他伸手欲攔河中流淌的水,水卻穿指縫而走。水鏡無法以言語來準確形容這種感受,只知這感受令人有些無力。他轉頭看向解無移的側臉,清晰明朗的輪廓,帶些少年英氣的眉眼,薄唇輕抿,眸光深邃。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來,以手指隔空描摹起這張側臉的線條,輕柔緩慢,細致入微。解無移余光看見他的動作,轉過頭來看了看他的手指,問道:“師父這是做什么?”第140章除夕關內接探報水鏡坦然道:“記你的模樣?!?/br>與其信誓旦旦地承諾不會忘記,倒不如一筆一劃地刻在心間。解無移稍稍一怔,隨即抿唇笑了起來。他抬手握住水鏡的手指,拉近幾分貼在了額上,而后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