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5
蘇飛渝僵硬地抬起頭來,再一次認真地打量季笙的臉——16、7歲的少年人,臉型不似季潮那樣鋒利端正,弧度柔和的面容線條大約是來自于他母親,泛著朝氣與溫柔的光芒;五官倒是繼承了季家一貫的好基因,卻并不鋒利深邃,尤其當他手腳并用神氣活現地說起話來,散發出獨屬于季笙的活波氣質,就更不像了,而即便是曾經的季潮,大概也未有如此不穩重的時候。只是那雙漆黑眼睛與蘇飛渝記憶中的形狀一模一樣。那是屬于少年人的眼瞳,氣質溫潤,富有生氣,給蘇飛渝帶來久違的動搖。蘇飛渝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犯這樣一個錯誤。是太害怕了嗎?亦或是太過懷念?他無力再想下去,接著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太陽xue突突作痛,只想立刻原地去世。“我不是故意無視你……”蘇飛渝垂下頭,忍住把臉埋進手心的沖動,徒勞地試圖解釋,“我弄錯了,對不起?!?/br>“弄錯什么?”季笙滿頭問號一臉懵逼,剛想再追問兩句,季潮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沉而靜地壓過來,季笙頓時識趣地閉上了嘴。“回你房間去,把東西收拾了?!?/br>他哥踢了踢他的行李箱,面無表情地命令道。咱啥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季笙只好乖乖拉著箱子回房間自閉了。-季潮關上書房的門,蘇飛渝站在他身后一臂遠的地方,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問什么就問?!?/br>季潮回過身,雙手插兜靠在門框上,說。蘇飛渝也正看著他,神情似乎有點掙扎,過了半晌才勉勉強強地開口問道:“季笙是……季先生的私生子?”“沒錯?!?/br>季潮點頭。這事現在在季家已不算得什么秘密,犯不著藏著掖著的。蘇飛渝卻愣了愣,眉頭也微微鎖起來,像是很懊惱地輕聲說:“我不知道……”又問季潮,“你什么時候發現的?”季潮聳聳肩:“老頭子藏得一直很好,我也是葬禮后梳理遺產發現老頭一個匿名賬戶定期打錢出去,順藤摸瓜,就查到了?!?/br>可能是看蘇飛渝的臉色實在不太好,頓了下又補充:“這事不算什么大事,跟你也沒關系,當時就沒跟你說,后來拖著拖著也忘了?!?/br>蘇飛渝知道季潮說的都是實話。季薄祝還在世的時候玩得很瘋,男男女女的情人如過眼云煙,甚至有傳聞說他熱愛玩弄小男孩,不然當年蘇家也不會就這么把蘇飛渝賣了,因此活到22歲憑空發現自己有了個異母弟弟對季潮來說大概也并非難以想象的事情。只是蘇飛渝依然為他感到一種隱秘而綿長的痛苦。兩人沉默了幾秒鐘,似乎是覺得氣氛太過沉悶,季潮突然挑挑眉,故意說:“蘇飛渝,你怎么回事,現在的季先生可是我?!?/br>說來好笑,他與蘇飛渝一起長大,季薄祝對待他們也一視同仁的好,蘇飛渝可以說是季家的第二個兒子也不為過,但蘇飛渝總是畢恭畢敬地喚季薄祝為“季先生”,他太聰明也太乖,知道自己真正的位置,不逾矩也不親近,而在季薄祝去世多年季潮已經繼承家業的現在,這個稱呼依舊未曾改變。這個無傷大雅的揶揄成功讓蘇飛渝的表情稍稍松動,他直視著季潮,眉頭仍然微微皺起,似乎無法理解般地說:“你又不一樣?!?/br>季潮忽然變得很想親吻蘇飛渝。于是他便這樣做了。起初只是單純的嘴唇貼合,很快便變成唇齒糾纏,卻不激烈,而蘇飛渝也回應他,溫和輕緩地,獻出自己身體內部若有若無的甜和香。濕潤而漫長的一吻結束,蘇飛渝微喘著離開了些許,抬起眼看著季潮,遲疑了片刻,才問:“既然是私生子,為什么要把季笙接回來?”畢竟兄弟鬩墻的慘劇在他們這樣背景的家庭里從不少見,季潮當年也是力排眾議才把季笙認了回來。對于這預料之中的疑問,季潮倒是早就想好了說辭:“正因為是私生子,放在身邊看著更放心些,好在他母親是個明事理的,不然老頭子也不會任她把孩子生下來?!?/br>蘇飛渝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又問:“你讓我見他……是想我做什么?”季潮摟著蘇飛渝腰的手緊了緊,接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漫不經心地響起來:“最近在談的生意動了某些人的蛋糕,怕有人動心思動到他頭上去——再怎么說也是我弟弟,你幫我看著,我放心一點?!?/br>蘇飛渝的眼睛立刻詫異地瞪大了,像是季潮說出了非?;闹嚨脑?。“你手下多的是可以用的人?!?/br>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開口,看得出來已經在盡量委婉,可季潮知道蘇飛渝真正的意思。對此他當然也早有準備,言語間一如往常地平淡敘述:“當年我接他回來底下就很有些人看不過眼,而再得力的保鏢也總有能鉆的空子,你是最穩妥的選擇?!?/br>一些模糊的情緒緩緩翻涌上來,蘇飛渝靠在季潮懷里,努力了很久才能艱難開口:“……你信我?”季潮沉默了一瞬。他們在如同戀人般擁抱,耳鬢廝磨,可是蘇飛渝卻感受不到任何親密的溫暖與歡愉,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似乎過于快速,又覺得周身仿佛失重,只有千鈞般的一顆心沉沉地往下落,直落進深淵里去。“你會背叛我第二次嗎?”季潮摟著他,附在他耳邊輕聲嗤笑,“飛渝,可別忘了克羅切家?!?/br>蘇飛渝忽然想,這么多年,為什么自己依舊對待季潮如此天真,嘗過了苦頭,卻還是永遠學不會教訓。季潮的要求無關乎所謂信任,他是叛徒,卻也是交換利益的人質。季潮的篤信和決定,只是來源于現有情勢下的合理分析。而他曾經小小的反抗不值一提,季潮看透了他,知曉眼前是一條早就被調教好的狗,溫順被刻入血脈,竭盡全力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抗爭只有逃離,而狗永遠不能做出真正傷害季家的事。蘇飛渝無力地垂下頭,感到喉頭發啞,呼吸困難。他以為會來的是痛苦,最為熟悉的痛苦,但卻不然,那是陌生的、很久都不曾出現過的情緒,太過酸澀和復雜,蘇飛渝無法辨認,手足無措,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從肺部深處緩緩填充,占領他的胸膛、鼻腔、眼睛和大腦,讓長久以來只能品嘗無盡痛楚與虛無的蘇飛渝丟盔棄甲——這一刻蘇飛渝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受到保護。從被暗殺后醒來的那天開始,到最近每一個被季潮擁抱的瞬間,那個守衛了他很久很久的玻璃罩子無聲地碎裂了,蘇飛渝想要逃避的、數不清的往事組成那道縫隙,好的壞的,直裂到少年時代,裂到他的16歲,裂到18歲生日的那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