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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獨點頭:“惹了皇上不高興,就只能被趕出宮去了,奴才明白得很,不該說的話決計不說?!?/br>兩人一路走著聊著,不一會就到了尚書房外,傅獨將賀棲洲送了進去,便老老實實下去沏茶了,一句廢話也沒有。慣常的行禮過后,賀棲洲終于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孟胤成。這位皇上過了個年,不僅沒有什么富態,反而清瘦了一圈。桌上的折子依舊堆得山高,見賀棲洲進來行禮,孟胤成放下手里的筆,招呼賀棲洲坐下,兩人相識多年,比起君臣,倒更像是朋友。孟胤成伸了個懶腰,笑道:“沒了平安那個兩面三刀的,這日子是舒坦不少?!?/br>傅獨端了茶上來,一人一盞放好,都不必吩咐,便主動告退,臨走還不忘關上書房那扇木格門。賀棲洲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傅公公可還頂用?”孟胤成道:“頂用得很,你瞧瞧,看有人進來議事,自覺知道該回避,這才是會辦事的?!?/br>兩人又寒暄了一陣,茶也喝了一半,孟胤成才道:“棲洲,你知道朕今天召你來,是為了什么嗎?”賀棲洲笑道:“陛下,您未登基時,便常召我覲見。微臣還記得您還是皇子時,又一次做了個怪夢,便召我來詢問,生怕那夢不吉利,對您的命格有損?!?/br>經他一提醒,孟胤成也想起來了,這點陳年故舊,現在提起來,都是趣事罷了:“當時是你從蛇坑里把朕撈出來。你提著燈籠,帶朕一路走回營地,還說這蛇損人,替朕磨了整整一天的雄黃,就為了讓朕盆浴驅邪。你當時說朕身上有天子之氣,不必懼怕??呻夼碌木褪沁@氣被妖邪侵擾,影響命途。狐鬼入夢,可不是要尋你來好好問問么?”賀棲洲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陛下正值壯年,夢到這些,可不就是要您擇一良姝,早日開枝散葉的意思么……”“你啊,一天到晚的嘴上就沒句正經話,要是換了別的皇帝,早就把你拖出去打死了?!泵县烦尚χ嫳M了茶,緩緩道,“今日召你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這段時間,朝堂換了不少血,但比著丞相的例子在前頭,他們倒也不敢鬧騰了?!彼噶酥笗郎系恼圩?,笑道:“這不,都開始說人話了?!?/br>賀棲洲道:“是陛下治理有方?!?/br>“白松枳升為將軍,調往西北,頂了顧平川的缺?!泵县烦伤妓髌?,“新任丞相,就讓翰林的方平儒頂上,這位大人在前丞相與太傅斗得不可開交時,還在上折子稟報中原地區堤壩失修,朕才能奪得先機,搶在澇災到來前修好堤壩,以免生靈涂炭。若不是還有這么個長了眼睛的,這中原地區一亂,朕恐怕寢食難安啊?!?/br>“陛下為天下萬民費心,難怪清瘦許多?!?/br>“為萬民,也得為朝臣,你們一個個的,都心懷大志,進了這京城,有幾個是樂意空手而歸的,又有幾人愿意屈居人下呢?”孟胤成將手里的玉墜盤得光亮,“可這制衡二字,說來容易做來難啊,朕也不愿讓認真做事的人寒了心。但往往事與愿違?!?/br>這話是說給他聽的,賀棲洲心知肚明。徐問之得知錯失尚書之位,確實心寒低落了一陣,但從那日挑了鐲子送給茸鳶后,他的臉上又有了笑容,往后也來見過賀棲洲幾次,帶了些糕點和水果,說是感謝他們二人替他挑了禮物,助他挽回了戀人。官場失意,情場得意,這話恐怕是有幾分根據的。但那尚書之位,確實是該給他的,這一點,賀棲洲心知肚明。只是這朝堂之上,波譎云詭,隨時都有可能翻起驚天大浪,徐問之能不能承受得住,又能不能應對得宜,這一點,誰也說不清楚。畢竟那位徐大人,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實人,是個讀圣賢書,一心為生民立命的真君子。“微臣明白陛下的苦衷?!辟R棲洲道,“陛下是明君,不會讓明珠蒙塵,也不會讓賢臣心寒。選賢任能,權衡決斷,為萬民費心費力的同時,還請一定要保重龍體?!?/br>“不說這個了?!泵县烦蓴[擺手,招呼賀棲洲起身,臉上的笑突然就狡黠起來,“來來,棲洲,過來給你看些寶貝?!?/br>賀棲洲道:“陛下,您這么一笑,我倒有些不敢過去了?!?/br>“有什么不敢的,過來?!泵县烦捎謫玖艘宦?,賀棲洲也只得笑著走過去:“陛下,什么好東西呢?”孟胤成從桌邊挪過一個錦盒,這東西與其說是盒子,不如說是箱子。長約兩尺,顏色朱紅。孟胤成將它打開,賀棲洲一眼便看見這巷子里放著的畫卷。他了然道:“原來是這個,看來陛下又找到好畫了?!?/br>“畫是不是好畫不打緊,畫上的人才是關鍵?!泵县烦尚χ?,將畫卷全部拿出,一卷卷解了繩結,鋪開在桌上。隨著畫卷一幅幅展開,賀棲洲可算看明白了,這些畫確實不是什么絕世名家的珍品,而是宮中御畫師所作。只是這畫卷上清一色的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妙齡女子,這莫非……賀棲洲細細一看,每幅畫的右上角,都細細寫著名字、年歲和家世。他恍然大悟道:“這是……秀女?!?/br>孟胤成笑笑:“你小子不傻嘛,朕還當你這么個歲數不成親,都認不得女子了呢?!?/br>賀棲洲哭笑不得:“陛下就別拿微臣尋開心了……”“來,你幫朕看看這位?!泵县烦商崞鹨环?,隨著畫卷舒展,這畫中女子的全貌也呈現在眼前。畫中的姑娘美目倩兮,膚色白嫩,手里捻著一枝白梅,像是偷偷對著畫外的人笑,“這位,朕就很喜歡?!?/br>賀棲洲凝視著畫,帶笑的眉宇間突然有了一絲疑惑。這姑娘,為什么怎么看起來這么眼熟?“這是……”賀棲洲笑問道,“誰家的姑娘?這么好的福氣,能被陛下看中?!?/br>孟胤成將畫轉過來,借著室內明亮的燈火,用手點著紙上細細的小字看了一會,笑道:“啊,這位美人家世也好,她是覃太傅的侄女,自小便琴棋書畫的教習著,知書達理,溫柔嫻靜?!彼挚戳艘粫?,夸贊道:“連名字都起得不錯,叫張茸鳶?!?/br>塵埃定緘默口難言第六十六章·塵埃定緘默口難言張茸鳶……賀棲洲看著那畫像。畫中的女子依舊美艷動人,可這夸獎的詞句,他竟一句也冒不出來。她很好,她很美,可孟胤成看重的,是綴在徐問之心尖上的明珠。這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