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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了口唾沫在指上,指頭捻的啪啪作響。查謙看了譚大一眼,手在被窩里摸索,悄悄握住刀身。譚大對他眨眼,拉開廚房的門,對那人道:“幾幾分?進來談?!?/br>那人有些躊躇,背影發僵。譚大笑道:“怕什么?就這點膽量?”房門在查謙面前關上,關住了兩人的身影。雨越來越大,呼嘯擊打窗欞。三分鐘后,門板一動,查謙聽到一聲悶哼。刀刃入rou,喉管被切,筋脈像被橫上菜板,一刀抹穿。垂死掙扎時力道極大,薄板被震的咯咯作響,窗上映一道烏黑的影,長而尖銳,從門縫探出。暗色的血從門縫蔓出,像盛開的罌粟,一叢叢一束束,爭先恐后向外涌。門板被一腳踹開,譚大走出門,把炒飯遞給查謙:“你吃?!?/br>炒飯依舊冒著熱氣,中間一顆上洇一滴血,分外惹眼。血腥意外濃烈,查謙挑掉那飯粒,無從下口,只得放到一邊。譚大已在收拾那人身體,查謙連忙上前,與他一起,將人塞進尼龍袋里。兩人拖著袋子,出門走了很遠,到一片叢林里,在瓢潑大雨下刨挖。血腥與土腥混雜,查謙正奮力刨土,譚大突然叫他:“查謙?!?/br>查謙抬頭。譚大定定看他,在雨簾里,如同一座雕塑。落在臉上身上的不再是雨,而是冰刃,從上而下飛落,將查謙砍成數片。查謙不著痕跡向后挪,譚大樂了:“怕我滅口?”查謙止住動作,輕輕搖頭。譚大看他半晌,彎下腰,推土進坑:“有些東西,你可以賣,但不能沾。沾了,人就廢了?!?/br>查謙慌忙點頭,譚大又道:“事辦完,連夜收拾東西,和我去錢源?!?/br>兩人處理好后續,偷偷換了身份,連夜奔赴錢源,到達目的地后,譚大逡巡一段時間,下定決心,一頭扎進地下錢莊交易。錢源市屬于中國最南,四面環水,港口眾多,有兩面與鄰國接壤。當時本土貨幣正處于貶值期,許多人想兌換外幣,苦于沒有渠道。在當時的錢源,做這行多以家庭為單位,諸多小作坊擠擠挨挨,散兵游勇各自為戰。譚大觀察一段時間,著手開始挨家挨戶商談,試圖將小作坊聚成團隊。他初來乍到,只是個毛頭小子,吃閉門羹吃到腿軟,但他不放棄,依舊挨家挨戶談判。他語言天賦高,學東西快,很快能與人交流,不少人讓他去做翻譯,他能和人談合作就談,談不了的,也不切人客戶,口碑慢慢累積。就這么一來二去,漸漸有人與他合作,一家兩家,三家四家,人數越來越多。十年間,他的團隊發展很快,幾乎壟斷錢源的地下交易市場,不少人想換錢出境,都要先遣人來拜他碼頭。查謙一直跟在他身邊,做個盡職盡責的保鏢,他那樣忠誠順從,像一條聽話的犬。譚大的生意順風順水做了十年,直到他聽到線人的消息——他曾殺人的事,東窗事發了。說來也是可笑,因他生意做的夠大,且從不刻意躲閃,竟然逃過了警方的排查,甚至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過了十年。正值風口收緊,上面嚴打的厲害,譚大正做下一步打算,沈達騰派人找到了他。“沈總的意思,這次大頭都給您”,那人給譚大倒茶,茶葉在滾水里打轉:“沈總在外面也有不少產業,只是咽不下這口氣?!?/br>“沈總家大業大,胸襟如此狹窄?”譚大點起一根煙,吞云吐霧。查謙在他背后站著,垂頭不發一言。那人又起身倒茶,好言相勸:“沈總說,您的事,誰也保不了,他能保。事成之后,保您遠走高飛,誰也找不到您?!?/br>譚大嗤笑一聲,碾滅了煙:“四六開?!?/br>那人一愣,沒想到譚大如此直接,他僵直脊背,試圖據理力爭:“譚總,那個對餌子催債的陸喜,歪打正著,正好是您的人。您做這單易如反掌,四六開,是不是有點……”“做生意,講究誠信”,譚大敲敲茶杯,讓人給他添水:“我的誠意夠了,沈總的,我沒看到?!?/br>那人無法,只得起身告辭,約好轉天再和他談。那人前腳剛走,查謙忍不住開口:“譚大,真的,要接這個?”譚大抬眼看他,以手比槍,頂在太陽xue上,轟的一聲。查謙一抖,身體被拉回罌粟花海,腥甜與惡臭沖入鼻端。查謙咬牙低頭,不再多言,譚大卻道:“木屋旁邊,新修了一座醫院?!?/br>查謙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譚大說的木屋,是他們還在三不管時,所居住的地方。如果這所醫院當年就有,那譚大的弟弟……“查謙,我告訴過你”,譚大把杯放回桌面,穩穩吐息:“沒有錢,你什么都做不了?!?/br>查謙沉默半晌,沙啞開口:“有些錢,是,別人的?!?/br>“有些人的錢,賺的太容易,時間長了,就忘了賺錢的目的”,譚大把玩掌心佛珠,涼涼開口:“劫富濟貧,不正是你的座右銘?”……[有大地獄,號極無間。又有地獄,名大阿鼻。復有地獄,名曰四角。復有地獄,名曰飛刀。復有地獄,名曰火箭。復有地獄,名曰夾山。復有地獄,名曰通槍。復有地獄,名曰鐵車。復有地獄,名曰鐵床。復有地獄,名曰鐵牛。]……音箱中傳來的聲音,將思緒拉回,譚大輕踩油門,把車速降下,停在花鳥魚蟲市場。這市場在淮山和洋海的交界,不到五點便人聲鼎沸,里面賣魚的賣貓的賣鳥的,應有盡有。剛進大門,就見一群人圍在那斗蟈蟈,這群人分成兩派互相叫罵,籌碼稀里嘩啦向中間甩,層層汗味洶涌而來。譚大撥開人群,慢悠悠向里走,再向里是兩排鳥籠,長相各異的鳥在籠中呼號,這時上籠的都是新貨,是前夜剛從林網撿來,展給第一批玩家的。受傷的都被丟了出去,余下的這些翎毛漂亮,叫聲清脆。然而驟然從廣闊林中,到了這矮小籠子,再清脆的叫聲也喚出沙啞,聲聲猶如泣血。籠里飛滿四散的羽毛,鳥身與籠子相撞,格外刺耳。譚大一人走進鳥場,賣主遠遠看到他,立即一拍腦袋,扔掉手中煙卷,笑臉迎上:“爺,看點什么?”譚大抬眼,四下掃了一圈:“都是新貨?”賣主點頭哈腰,連連湊前:“兩小時前剛收的網,爛的都扔了,剩的都是好貨。您聽這響兒,多脆生?!?/br>籠里的鳥撲騰更厲,翅膀幾乎扇出細籠。“鳥我都要了?!?/br>“您、您說什么?”賣方頓時懵了,瞪大眼又問一遍。譚大摘下一半墨鏡,半抬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