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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修看到燕梨拿來的東西時眼睛都快要瞪出來,多年來修煉習成的君子風范險些被他丟了個干凈。 “你這是假的吧......”他聲音發顫。 “自然是假的?!毖嗬姘淹嬷种械墓儆?,“真假不論,有用就行?!?/br> “怎么會有用?”顧子修覺得她異想天開,“且不說就算我爹在這他也無權調兵,就算是他親自拿著這印去找守將,按規矩他們也是要查驗真假的,更何況是我了。我雖是我爹的兒子,但并非官身,拿著個假印是做不得主的?!?/br> 他難得說了這么長一串話,見燕梨仍是老神在在,不免懷疑自己的眼力:“難道你這印還真能以假亂真不成?” “不知道?!毖嗬鏌o辜道,“給我打印的那匠人自然已經盡力而為,但是他畢竟也不是比照著真的官印做得,能不能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這還真不清楚?!?/br> “那你還......”顧子修氣結。 “我說真假不論,是因為那些守將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在意這真假?!毖嗬娴?,“湖州被圍,太守棄城,援軍不知所在,現在那些將軍士兵們,恐怕早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br> “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組織守城事宜,說明什么?說明這堆人里沒有一個能擔事有魄力有膽識的?!?/br> 她輕輕撥弄了一下那官?。骸八运麄儸F在需要的不是一枚真正的官印,而是一個可以承擔責任的主心骨?!?/br> “湖州的府衙內有點品級的都跑得差不多了,這個人選非顧公子莫屬。我敢跟你保證,只要你敢拿著這官印去把守城之事挑在肩上,他們是不會在意你的官印是真是假的?!?/br> “你不需要指揮他們,你也指揮不了他們,你只需要讓他們知道,這個責任由你來承擔了?!?/br> “怎么樣?顧公子?”她笑著盯住他的眼睛,“你愿意嗎?” 顧子修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若依她所言,那么無論此戰是勝是敗,他的下場恐怕都不會好。 但是那又如何?他留在這里,本就是為求一死。 原以為這一條命輕于鴻毛,僅能換個心安,但現在也有了重于泰山的機會。 他展顏一笑,蕭蕭如松:“我愿意?!?/br> 顧珩收到一封來自燕梨的信箋,大意是:官府庫糧不多,守城士兵一應支出皆由燕府承擔,而此事則由他全權負責。 顧珩知道,這是她對他的信任。 他抿了抿唇,對身邊的李小說:“守城士兵人數遠遠不夠,再去城中動員,若是愿意來得人少,把黃義山殘暴的說法再傳得廣一些?!?/br> “是!” 危城、錢糧、權柄、交錯雜糅的各方勢力,全都擺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勢必要拿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只是......他攥緊了手中信箋,這一切,都在阿姐預料之中嗎?她想要他做什么?僅僅是守住湖州城,還是把這所有的一切收歸自己麾下? 硝煙聲起。 黃義山的數萬大軍烏壓壓地浩蕩而來,士兵們揮舞著刀槍,悍不畏死地沖上前來。 只要攻破這富甲天下的湖州城,錢、糧、女人自會數不勝數! 云梯被架上城墻,顧珩手一揮,滾水一鍋接著一鍋地倒下,城外登時響起慘烈的吼叫。 他身邊的李小忍不住抖了一抖。 而顧珩出奇的冷靜,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士兵,將一撥撥叛軍打落城墻。 湖州乃是大城,城墻高而堅固,想要攻破并不容易,這些叛軍大多都是流民出身,在同伴們慘烈的死亡之下難免生起了畏懼之心。 顧珩身居高處,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而卻并未生出一絲一毫的松懈之心。 對面是南方勢力最大、自號“黑馬王”的黃義山帶領的幾萬大軍,而他這邊有的僅僅是兩百個自己帶出來的少年兵,三千個訓練稀松的官兵,和三千個臨時征調上來的農民——這些人這輩子干過最刺激的事,恐怕也就是殺豬了。 就這樣一群人,還是他千辛萬苦才捏合在一起,最后靠著徐向文的威名和燕氏的財力才將將獲得了指揮權。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湖州堅固的城墻,和城內充足的存糧。 他不能急。 他要耐心的地等待敵人耐心退卻。 燕梨立于府中高臺,遙望著城外的硝煙。 兵戈廝殺聲陣陣傳來,即使已經做了那么多,她仍是難以相信顧珩竟真的把這樣一支軍隊整合了起來。 喊殺聲震天,可那勢如劈竹的煌煌大軍終究是在此處停下了腳步。 他是天生的將才,是天生的領導者。 他注定擁有比燕家,比湖州更加廣闊的舞臺。 守城之戰無異于消耗戰,轉眼之間湖州被圍已有十五天,而援兵依然不見蹤影。 顧珩心知肚明,援兵是等不來了。 他原想著繼續這樣耗下去,他們占有一城之利,叛軍卻是遠道奔襲而來,又是流民眾多,必不可能攜帶多少糧食輜重。 何況叛軍攻城主要是為了搶掠而不是占地盤——這兩年來這支叛軍如蝗蟲過境一般劫掠了南方大多城市,但少有據城治理的,他們畢竟是流民居多,人才匱乏,過大的地盤他們是吞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