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有幾分疑惑地落在了那邊一個餛飩攤兒上，隔著來來去去的人，望著坐在那里獨自吃餛飩的沈無疾。

沈無疾今日穿得比往日素，白底紅紋，也未披斗篷，未戴帽，只束了冠，看起來與尋常人家的富貴少爺無異。

洛金玉望了一小會兒，些許是有所感應，沈無疾原正低頭吃著，忽然抬起頭來，與洛金玉四目相視。

洛金玉走去餛飩攤兒里，向沈無疾頷首示意。

沈無疾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里面的湯匙，也朝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西風說公公去百官府上拜年了?！甭褰鹩駟?，“未有一人留公公飯嗎？”

沈無疾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瞪他：“誰說的？都搶著留咱家吃飯！”

洛金玉看看他，垂眸，看看他面前的餛飩碗。

“咱家是自己不愿意在他們那吃?！鄙驘o疾哼了一聲，“愛信不信?！?/br>
“我信?！甭褰鹩竦?，“即便百官委實不喜公公，場面話也一定會說?！?/br>
“你——”

“可公公心善，不愿讓他們年初一便吃個不高興的飯，因此都拒了，自己來這兒吃碗餛飩?！甭褰鹩窭^續道。

沈無疾一怔，隨即不自在地皺眉，道：“笑話?！?/br>
“那為何又不回自己府上吃飯？我昨夜都與你一同吃了宵夜?！甭褰鹩竦?。

沈無疾不再理他，低頭繼續吃餛飩。

洛金玉看著他吃，道：“我很愿意和公公吃飯，一個人吃，太冷清了，不像過年?！?/br>
“……”沈無疾默默地抬眼看他，“你想說什么，直說便可，無需拐彎抹角，咱家聽著瘆人?！?/br>
洛金玉不說話了，坐到沈無疾的對面，沉默地注視著沈無疾。

“……”

沈無疾問，“你究竟想做什么？”

“等公公吃完餛飩?！甭褰鹩竦?。

沈無疾問：“然后？”

洛金玉道：“然后，”他略一停頓，緩緩道，“請公公告訴我，我娘葬在了何處，我想去看看她?！?/br>
沈無疾一怔，沉默片刻，問：“你不是說，不想去見嗎？”

西風對沈無疾自然是言無不盡，日日將洛金玉的言行舉止一一匯報。洛金玉曾對西風說過，他無顏去見母親。

洛金玉道：“我改主意了?！?/br>
“你這主意變得真快?！鄙驘o疾嘀咕了一句，低著頭舀餛飩，卻不急著吃，道，“西城外十里坡墓場，去吧，最好回府里牽匹馬，現在時候不早了，你得快些，否則城門關了，你進不來?！?/br>
洛金玉道：“我不善馬術?！?/br>
沈無疾：“……”

他抬眼望著洛金玉，欲言又止。

“百無一用是文人，公公可是想說這句話？”洛金玉問。

“咱家什么也沒說！”沈無疾急忙道。

洛金玉卻平靜道：“公公就算這樣想，也無不妥，這是事實?！?/br>
沈無疾皺起了眉。

三年前的洛金玉恃才傲物，心氣兒何其之高，如今卻仿若全被磨完了。

可沈無疾心里清楚，這怪不得洛金玉。洛金玉蒙冤入獄三年，那牢獄便是個磨人心氣兒的地方。

只是……只是很心疼。

如今的洛金玉眉目越平和溫順，沈無疾越想念三年前那個橫眉飛目、振振有辭、傲骨凌霜的洛金玉。

11、第11章

思來想去，沈無疾道：“咱——”

洛金玉卻也在此時開口：“那——”

兩人同時出聲，同時聞對方出聲，同時收聲，看著彼此，又同時道：“你——”

兩人再次停下，沉默片刻，洛金玉抬手做了個“公公請說”的手勢。

沈無疾不和他客氣，道：“咱家一會兒送你去。你剛想說什么？”

洛金玉一怔，道：“我想說，今日不早了，那我明日再去?！?/br>
“今日事今日畢，何必拖到明日?！鄙驘o疾說著，放下手中湯匙，起身道，“回府，牽馬去?！?/br>
洛金玉卻坐著沒動，仰起臉看沈無疾。

沈無疾皺眉：“起來??！”

洛金玉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便說?！鄙驘o疾道。

洛金玉道：“也不急，公公先把餛飩吃完吧?！?/br>
沈無疾聞言，便覺得自己委實顯得有些殷勤過頭，又回想起以前洛金玉嫌惡自己殷勤的事，不由得面皮一熱，咳嗽一聲，道：“急什么急，誰急了？咱家吃飽了?！?/br>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甭褰鹩竦?，“家母所教，不許剩飯?！?/br>
沈無疾：“……”

沈無疾思前想后，一咬牙，坐回去，拿起湯匙，埋頭吃餛飩。

岳母家教甚嚴。

沈無疾一邊吃，一邊如此想。

沈無疾飛快地吃完了餛飩，連湯汁一并喝了個干凈，擱下碗，有些得色地看向洛金玉，似是討要夸獎。

洛金玉的神色卻有些發怔，被他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避開了他的眼神，默默起身。

沈無疾也不追問，起身跟著洛金玉往自家府門的方向走，腳步比早上輕快多了。

洛金玉的心中卻十分沉重，更有些慌亂。

他是為利用沈無疾的感情而來，可當他越來越察覺到沈無疾確是真心，而非是為了戲弄褻玩自己時，就越來越覺愧疚與難受。

他娘與他的先生都不曾教過他欺騙他人真情，這是何其無恥之事。

可若不這樣做，若是徑直向沈無疾開口求要那彭祖小印，沈無疾會給嗎？

沈無疾愉快地走出去十來步，卻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跟上。

他怕自己走得太快，心中一驚，忙停下來，回頭看洛金玉，卻見洛金玉站在那，神色郁郁地望著自己。

沈無疾一怔：“怎么了？”

洛金玉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事?！彼叩缴驘o疾身邊，道，“走吧?！?/br>
“你有事便說?！鄙驘o疾道。

洛金玉猶豫了一下，道：“我想……向公公討要一樣東西?！?/br>
沈無疾這倒是奇了怪了，忙問：“你想要什么？說?！?/br>
他以往送洛金玉各樣東西，無論是何奇珍異寶，洛金玉統統拒之門外，如今主動問他要東西，他哪里會不高興。

只要是他有的，無論洛金玉要什么，他都給。

若是他沒有的，洛金玉想要，他也必定竭盡全力去弄來。

千金難換佳人一笑，他可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洛金玉再度沉默許久，方才道：“我想要彭祖小印?！?/br>
沈無疾不假思索道：“好?！?/br>
洛金玉：“……”

沈無疾察言觀色，問：“怎么？”

“彭祖小印是先帝賜給公公的……”洛金玉猶豫著道。

沈無疾理直氣壯：“賜給我，就是我的了，你想要，我愿給，有何不可？”

洛金玉：“……”

沈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