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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同樣的路——我們都深知,唯有變法才能挽救積弱的梁國。我娘也是小妾。這個時代,妾地位低下,可被任意買賣,江現父親懼內,正妻兇悍善妒,折磨虐打小妾,江父便假意將懷孕的小妾送到兄長家做奴婢,實則悉心照顧。沒多久,小妾產子,起名江現,小名秋鶴。正妻大發雷霆,逼迫江父將小妾賤賣改嫁,江現則寄養在伯父家中。伯父忙于政事,照顧我的是堂姐。那時我剛來這個世界,知曉自己身份時,最先的感覺是恐懼。這是一個即將滅亡的朝代,我深知那名酷愛屠城,幾乎將漢人絕種的開國皇帝有多恐怖。后人常罵梁末政府軟弱無能,但若換我站在他面前,恐怕連一秒鐘都撐不住便跪地求饒。我不肯接受這現實,不想被虐殺,不想被后世唾罵,更不想淪為夏軍的刀下鬼,只盼望著這是一場夢,醒來發現,我仍迎著晨光躺在宿舍的床上。日子一天天地過,我將那股焦慮發泄在最親近的人身上。我剪壞她的裙子,把小蟲放到她的被褥里,故意躲起來讓她找不到我,安靜地看著她為了我著急哭泣。這時,我便會感到無比心安,覺得她為我焦急,為我傷心,為我流淚的樣子,是我見過最美的模樣。她有著傾城絕艷的姿色,能令任何男人為之心動,皇帝因此將她收入后宮,極盡寵愛。恰逢江父郁郁而終,無人管束,我便揮霍錢財,同人喝酒打架,混跡街頭,放/浪形骸。若滅亡是注定,不如活得瀟灑些。直到伯父病逝,我得到入宮探望的機會,才知她早已失寵。我看到她原本豐盈彈性的身體如秋后落葉般憔悴萎靡,絕美的臉白如金紙,纖纖柔夷握在掌心,已顯出蒼老。我不知該說什么,竟轉身跑了。我以為皇帝能給她一切,卻直到那時才知道政治復雜,才懂得黨派紛爭,才明白,身在皇家感情是最無用之物。只有得到權勢才能保護她。我不知江現為何要入仕,為了風光,為了前途?但我入仕,只因為我想稱為她的依靠。十五歲登進士第,在澧州干出一番業績,十七歲夏國攻打賀州,我主動請戰,大獲全勝,后乘勢而起,一路平步青云。等到我能見她時,距她進宮已有十年,冷宮內早已人去樓空。她已病逝。美好的東西總是消失得太快,我總是在錯過后才懂得珍惜。我跪在落滿塵埃的床前,嚎啕大哭。命運像無形的手,推著我前行。我一直在逃避作這jian相的命運,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如果我不入仕,就無法保護她,如果我不做這權臣,趙廣寒,潘鳳,我的外甥,相府的手下,愚昧的百姓……都會死。總有人要站出來承擔。我將她的兒子帶出宮,扳倒前宰相,推行新政,借此牽住夏軍入侵的腳步,如此又是十年。面對軟弱腐朽的朝廷,荒唐無能的皇帝,虎視眈眈的外敵,江現力挽狂瀾,為大梁續命二十年,我未必能堅持得比他更久。但是我想,如果滅亡就是梁國的命運,那就讓我來與它斗上一斗吧。我伏在案前,寒風自大開的窗中颯颯吹著,刮在臉上,凜冽刺骨,我昏昏沉沉,冷得瑟縮,卻無力起身闔上那扇窗。模糊間,但見簾角掀動,兩肩微沉,有人為我披了一層衣裳。我隱約看到有人正站在面前,視線發虛,看不清五官,醉夢中,我竟再次看到那雙水潤盈盈,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我癡癡地看著他的眼睛,顫抖地握住那只手哽塞道。“對不起,女神,不要走……”那個人影頓了一下,隨即捧起我的臉,熱情地親吻了我,吻得我耳紅心跳,如頑皮的孩童般,笑嘻嘻應道。“好呀,相爺?!?/br>第五章:刺殺一夜繾綣。我清早醒來,發覺自己正躺在溫軟絲滑的床上,門窗緊閉,被褥散亂,全身像被馬踩過似的,酸痛難捱。剛要坐起,后/xue便傳來撕裂般的痛,我揉揉太陽xue,眼尖地瞅到那件桃紅色華貴錦袍,手工繡制,質地上乘,再回想昨夜,頓時全明白了。媽的,又搞我。怎么還沒完沒了了?正罵罵咧咧,侍女敲門問我早膳用什么?我咬牙道:吃砒霜!說完艱難爬起,檢察傷勢,發現這小子竟學會給我清理了,還涂了藥膏,活倒是一如既往得爛,捅得我撕裂加重。何必呢?不日我不就好了。事已至此,我只得令手下傳信趙廣寒明日啟程,凌墨給我下了禁令,不準去妓院,不準去酒樓,我看他是不準我活著,進宮的力氣也沒有,只能老實在家休養。次日,我送趙廣寒至城郊。因豎敵無數,我平日極少招搖出門,好容易出趟門得帶上不少侍衛,凌墨也暗中派兵保護我。陽春三月,草長鶯飛,河岸楊柳依依,有野鴨戲水,春風拂面,將柳絮吹得如同飛雪。如此良辰美景,陪在我身邊的竟然是趙廣寒。我嫌棄地看著他,什么也沒說,該囑咐的他心里都有數。反倒是他,自晌午開始便拉著我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一會抱怨小地方沒處嫖妓,一會說沒人陪他喝酒,又擔心老相好跟人跑了云云。我看他就是不想走。我忍耐著聽他抱怨,直到日光傾斜,暮色西沉,默默讓心腹回去通知凌墨晚上不回家吃飯了。趙廣寒也瞧瞧日頭:“哎,這么快就天黑了?不如明日再……”我無情道:“小爺我沒功夫送你兩回?!?/br>他被逼上車啟程,車夫揚鞭,車輪緩緩滾動,正這時!數不清的箭矢從天而降,將身邊數十名侍衛紛紛射倒,身后侍衛將我撲倒擋下那箭,血如暗箭般自胸前涌出,guntang熾熱,濺了我一臉。原來是沖我來的。危機關頭,趙廣寒連忙自簾后伸手將我拉進車廂,隨馬車逃走。箭雨密集,打在車轅,發出駭人聲響,馬車疾駛,躥入林中,那波疾風驟雨般的攻擊總算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