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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堯腦子轉了轉,才回過味來,他一時也有點尷尬,自己怎么忘了老板是個基佬呢,可不對菊花這種詞敏感么。他摸了摸鼻子,試圖補救:“我的意思是,吃這么重辣容易便秘——”顧擎咳得就更厲害了,靳堯只得訥訥地坐回去,等著對方咳完。直男跟基佬的腦回路,中間隔了豈止一個太平洋,靳堯托著腮,默默地想。服務員來上菜,一盤盤的蔬菜魚rou倒進鍋里,靳堯涮了一片青菜葉子,夾回碗里,咬掉了菜根,忽然把剩下的菜葉子往顧擎的碗里放,顧擎一呆,靳堯自己也看著筷子直發愣。一個少年的聲音帶著變聲器的沙啞,但是話里的輕哄意味十分濃厚:“……好了,咱們不爭了,你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面吃?”另一個少年十足傲嬌:“那你面別煮爛了,還要加個蛋,蛋黃要剛凝固,別生了也別太熟,火腿腸要切成一片一片的不許整根扔進去,青菜只要葉子不要菜根,再放菜根你就自己吃!”“哪次菜根不是我吃,也不曉得你這是什么毛病,都是青菜,葉子和根有差別嗎?”“都是人.體器官,你上面的頭跟下面的頭有區別嗎?”“你這個小流氓!”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室內回蕩,眼前有兩個矯健的身影在狹小的空間里你追我閃——靳堯手指一松,筷子正掉在顧擎的陶瓷餐具上,發出咣當脆響,他抱住了頭,低低悶哼了一聲。又來了!那種像是有人在腦中扯住了他的中樞神經的兩端拼命拉扯一般的疼痛又來了!血流瘋狂沖擊著太陽xue,耳鼓轟鳴陣陣,眼前的一切化作一片暗灰色的影子,有人一直笑著喊他:“靳堯,靳堯,靳堯……”那人向他奔跑過來,突然又急速后退,像是電影被倒帶,畫面向后不斷不斷地閃回,可那笑聲卻越逼越近:“靳堯,靳堯,靳堯……”“別再叫我……”靳堯的喉間溢出炙熱破碎的喘息,“你到底是誰?”“靳堯!靳堯!我是顧擎,我是顧擎??!”顧擎搖晃著靳堯的肩膀,靳堯緩緩抬頭,重重呼出一口氣,他手背四個骨節猙獰地泛著青白色,仿佛下一秒那鐵硬的關節就能突破脆薄的皮膚暴.露到空氣里。但他的眼神還是一點一點在回復清明。“靳堯,你這樣不行,你必須要治療!”顧擎蹲在他面前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聲音里面都打著顫,“你很不對勁,這樣頻繁頭疼肯定不行!”顧擎毫不遮掩的擔憂和關心讓靳堯油然升起一股感動,他有記憶的這兩年,向來獨來獨往,不與人疏遠,也沒有和誰更親近,他冷眼看各人嬉笑怒罵,也體會世態炎涼,顧擎是第一個與他如此接近,如此真誠地關心他的朋友。離開餐廳的時候都快九點了,外面的雨還沒有停,靳堯先是跟顧擎去他的住處拿藥酒。顧擎居住的地方私.密性很高,電梯直達客廳,他找出藥酒,靳堯接過看了一眼,瓶身上面的字體他完全不認得,但他下意識地說出了一個名字。顧擎訝異:“你認得這個藥酒?”這是十分難得的東西,產自西洲某個爪哇小國,原材料是那國中至寶,因此從不對外出口,這小小一瓶,價比黃金不說,還得有特殊渠道才能弄到。靳堯怔了一怔,最后他無奈地搖頭:“我總是會知道一些不該我知道的東西,顧哥你習慣就好?!?/br>他把藥瓶在手里拋了拋:“那我走了,明天見顧哥?!?/br>“哎!”顧擎忍不住叫住他,“要不我幫你擦吧,傷在肩上,你可能不方便?!?/br>“沒事兒,我早就習慣了,拜了顧哥!”靳堯走進電梯,消失在客廳里。顧擎在那里愣了好一會,才又失望又失落地慢慢在自家沙發上坐了。靳堯回到住所,先是洗了個澡,他盤腿坐在床上,打開那藥酒,一股怪異的濃郁的苦味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靳堯聞著那味道,卻意外地覺得熟悉而舒適。他側著頭,一手拿著棉簽沾著冰涼的藥液涂抹在自己肩胛的皮膚上,燈光把他的身影勾勒在雪白的墻壁上,他一轉眼就能看到一只手懸在他肩胛上面的剪影,他的手一頓,像是被什么東西擊中,神情緩緩陷入怔忡之中。那最近不段徘徊在他意識深處的畫面又橫沖直撞而來,他赤著上身,有一個人在給他擦藥,那個人的手勁很大,自己身上的傷也比現在要重一些,但是他忍耐著不哼不喊的,那人手勁就越發大,最后惡狠狠地說:“你怎么就這么傻呢?讓你站著挨揍你就不還手?”“那是抗擊打訓練,本來就是要挨打,這只是課程——”“課程他媽了個逼!”“呵,哪里學來的臟話?”“你有意見?”“沒,你臟話說得都比別人好聽!”那人無奈嘆息,控訴一般的語氣里還帶著淡淡委屈和點點深情:“靳堯,我把你捧在手心,不是為了讓你把自己送給別人去糟蹋的?!?/br>……睡前又查看了一下電腦,一張照片幾乎彈跳進他的眼簾,那是一張叫號牌,上面有幾個數字:A013,那個人又給他發信息:靳堯,隨意領了一張號碼牌,就是我們的生日,我有感覺,你真的離我越來越近了。京都今天在下雨,冬天的雨特別陰冷,濕氣像是毒蛇一樣,往人骨縫里頭鉆。以前你在,總會把我的手放在你的大衣口袋里,你的手永遠是熱的,你天生就是個小火爐,小時候沒有地暖和中央空調這些東西的時候,每年的冬天我都靠你抱著我才能睡著。你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抱過我了,你說過,任何時候只要我想,你的懷抱永遠為我敞開。都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和你卻是這世間無數難得有緣人中最有緣的一對,我們吃同一個人的奶,睡同一張嬰兒床,我們約定過,生的時候甘苦同當,死的時候也要睡同一副棺材里。你不能說話不算話,靳堯,是你教我唱,“小黃雞,哭唧唧,說謊話,打屁屁”……有些藏匿的,沉潛的,深埋的東西又在蠢蠢欲動,沖擊著靳堯的腦神經。“你怎么這么喜歡哆啦A夢,只盯著這個娃娃抓?”“大概因為它有個口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口袋就想把手放進去,其實我一點不怕冷?!?/br>靳堯捏了捏額角,鐘燃,何沿,周晏城……還有他們口中的“靳堯”,還有他自己腦海深處里的幻影,一個個人,一幅幅畫面,一聲聲呼喊,一條條信息,讓他的腦袋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不能深想,不愿深想,靳堯有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讓他想遠離這些人,好像他是疲憊的,不耐的,想逃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