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_分節閱讀_49
徐悠能夠感覺到莊少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耳邊的鬢發,微微的癢,像無言的挑逗,一直曖昧到了骨子里去。然而他什么也沒有說,甚至沒有仔細地看著他,他只是抓緊了他的手,好像松開了他就會消失一般,不舍得放開分毫。 徐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需要,不僅僅是針對他的身體。這讓他簡直無法控制心頭泛濫的欣喜。這一整夜不過沾了兩三杯紅酒,然而徐悠卻被一種熏熏然的醉意擾亂了神智。仍然是那種讓他暈眩的感覺,卻因為明確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而莫名地期待了起來。 這一路并不遠,徐悠卻覺得漫長得不可思議。直到莊少東拉著他走出電梯,一道一道地開門鎖門,最后拉著他一起走進了那間散發著植物氣息的房間,他才有種從悸動不已的迷夢中驟然間清醒過來的感覺。 然而迷夢才真正開始。 徐悠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像是醉了,另外一半卻詭異地清醒著。因為清醒,便沒有了借口來回避身體里越燒越烈的欲望。 身體有種微醺的綿軟,然而他的大腦是清醒著的。他看著自己毫無章法地撕扯著莊少東的衣服,看著兩個人一邊親吻一邊滾倒在那張大床上,仿佛是一對相愛多年的伴侶,每一個親昵的動作都做得自然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也許早在黃海濤的婚禮那天已有隱藏的火種深深埋進了彼此的身體里,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里生根發芽,一寸一寸燃起了令人無法抵擋的灼熱。于是,那些一直被刻意無視的東西,也終于生根發芽,開出了令人炫目的花朵。 撫摸、親吻、進入,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帶著無法言喻的急切的味道。仿佛要借著體溫的交換來印證某種虛無的渴求。 然而怎樣激烈都仿佛不夠。徐悠迷蒙地看著莊少東那雙失神的眼睛,覺得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恨不能把他的皮rou骨骼都咬碎,一寸一寸化在自己的血rou里。 再也無法分開。 高潮來臨的那個瞬間,他清清楚楚地聽見莊少東喃喃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徐悠……” 這是他聽了二十多年的名字,然而在此刻卻像是突然間感染了某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徐悠覺得有什么東西砰的一下,無比準確地擊中了他內心深處那一個最柔軟的點。仿佛他曾經經歷過的疼痛與掙扎,在這一剎間,奇妙的得到了撫慰。 徐悠沉溺在極致的快感里久久失神。 他還什么都還沒有問莊少東。 然而他想,他已經不用再問了。 56、對不起 瑩白的泡沫被噴濺的水花沖開,淺蜜色的皮膚重新露了出來,光潔、緊致、因為熱氣的蒸騰從內里透出了誘人的淺粉色。 莊少東小心翼翼地舉著花灑,好像正在沖淋的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一件得之不易的寶貝,不僅珍貴而且易碎。他的另一只手里還一本正經地舉著沐浴海綿,時不時地借著拂開泡沫的舉動在他身上揩揩油。 在這樣的時刻,要想控制住身體的欲望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莊少東低下頭在他肩膀上輕輕咬了一口,柔韌的口感誘惑著他順著徐悠的脖子一路啃了過去,正在幫著他沖淋的雙手也不知不覺從他的腋下環了過去,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胸腹之間撫摸起來。 徐悠按住他不老實的手,哭笑不得地側過頭用臉頰蹭了蹭正埋在他頸邊啃咬的起勁兒的男人,“我說,別以為你年輕就有不講科學的資本??v欲可是會早衰的哦?!?/br> 莊少東松開嘴,有些遺憾地自我檢討了一下,“這個主要還是心理因素決定的。我想你也聽說過這種事吧,餓極了的人一旦吃著東西,就總怕吃了這頓沒有下頓。我覺得這種行為也可以歸類到創傷心理學的范疇里去?!?/br> 徐悠沖著浴室的白色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你這種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少爺是沒有資格談什么創傷的吧?” “心理學認為,人總是會找跟自己創傷程度大體相當的人發生戀情?!鼻f少東收好花灑,拿過一旁的大毛巾把他裹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一下,“你以為這幾年我的日子好過嗎?” 徐悠避開了他的視線。 自從兩個人之間發生了親密關系,他就一直在避免想到當年的事以及……當年的人。然而莊少東卻仿佛并不想放過這個話題。這讓徐悠有些莫名的心浮氣躁起來。無法否認的是,莊仕杰,以及莊李蘊馨母子在幾年前共同編織的那一幕,始終都是徐悠的心病。如果他的理智足夠用,他是不會讓自己重新攪和到這張網里來的。 剛一轉身就被莊少東抓住了胳膊,徐悠沉著臉斜了他一眼,“干嘛?” 莊少東眼中有微光一閃而過,他抿了抿嘴,“會感冒的,吹干頭發再睡?!?/br> 徐悠沒有出聲,任由他拽著自己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再拿出吹風機來一縷一縷地撥拉著他的頭發。 沒有人說話,徐悠的心情也慢慢靜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有問題?;蛘哒f,在面對過去的時候,自己的心態有問題。當年的那一份不甘心早已在時光的流轉中沉淀為排遣不開的執念。被輕易放棄的痛苦、日日夜夜的輾轉反側求之不得,都凝結在這份執念里,久練成魔。 于是,他越是接近莊少東,就越是無法回避心頭的那道舊傷疤。 莊少東的手指輕輕穿過他微長的發絲,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弄疼了他。徐悠心里在想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一些。然而應該如何開解他,他心里又有點兒沒底。在提到那些所謂的往事時,徐悠的脾氣總是別扭的厲害。 沉默片刻,徐悠低著頭自言自語般說道:“莊仕杰是你的小叔,你說我們這樣的關系算不算是亂……” 莊少東忍無可忍,“你都在想什么???!亂什么亂啊,他根本都不是……”他猛然收住口,僵硬地把臉扭到了一邊。 徐悠卻從這句話里察覺了一些特別的東西,“不是什么?” 莊少東沒有出聲,表情卻明顯地糾結了起來。 徐悠的目光微微轉冷,“莊少東,你應該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當年的那些事始終是我心里的一根刺?,F在,它不僅僅是我心里的刺,也是你和我之間的一根刺?!?/br> 莊少東嘆了口氣,“徐悠,你還記得我當年是怎么數落你的?” “記得?!毙煊泼鏌o表情地模仿著莊少東的語氣,“你以為你是誰啊,清醒清醒吧,傻瓜。他才不會為了你身家性命都不顧了呢……” 莊少東閉了閉眼,“我那時候覺得你真是傻。你到現在都還以為他當年被迫放棄莊家的一切遠走他鄉都是為了保全你嗎?” 徐悠心頭一跳,心中竟模模糊糊地生出一絲畏懼的感覺。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聽下去了。 “他肯放棄這一切,只是因為不放手的話,他真的會變得一無所有?!鼻f少東面無表情地把手里的吹風機收了起來,徐悠木然的表情讓他有些心煩意亂。他忽然覺得徐悠說的話也沒錯:那個所謂的當年,確確實實,就是他們之間的一根刺。插進的過程必然伴隨著疼痛,但若是任其扎在那里,只會讓瘡疤越爛越大。他和徐悠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又怎么舍得眼睜睜看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流水? “一無所有……”徐悠在他面前坐了下來,軟床微微塌陷下去一塊,床墊的起伏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溫柔的感覺來。就好像有一只驕傲的貓兒正舉著尾巴一邊在旁邊走來走去,一邊偷偷拿眼神瞄著你,卻不知該如何示好。 莊少東明知徐悠不會用撒嬌的方式來央求自己什么,卻仍然被自己的想象所打動,原本就不怎么堅定的想法頓時又塌陷了幾分。 “你到底在顧慮什么?”徐悠不解,“你母親當年做的那些事情,我覺得該知道的我已經都知道了?!?/br> 莊少東困難地咽了口口水,“如果我說這件事關系到我爺爺的性命呢?” 徐悠怔住,“跟你爺爺有什么關系?” 莊少東心煩意亂地說:“如果我說這件事還關系到莊仕杰的身世呢?” 徐悠徹底愣住了。 莊少東有些自暴自棄地抓了抓頭發,“怎么可能會沒有顧慮?你現在還坐在這里,聽完我說的話之后很可能就會摔門離開了。我……” 徐悠失笑,“我在你印象中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莊少東盯著他,眼里慢慢浮起一點難過的神色,“那個時候,我母親對莊家家主的位子勢在必得。你只是她手里一個小籌碼。其實,迫使莊仕杰主動退出的是另外一樣東西:一份親子鑒定證明?!?/br> 徐悠怔怔看著他,有些口吃地重復他的話,“親子……鑒定證明?” 莊少東避開了他的視線,“他不是我爺爺的孩子。但是我爺爺不知道?!?/br> 房間里的溫度不知不覺降了下來,徐悠有些怕冷似的拽過手邊的毯子,神色木然地把自己裹了起來。 “也沒人敢讓他知道。他的心臟做過手術,大夫說他絕對不能受刺激?!?/br> 話說到這個地步,莊少東反而沒有什么顧慮了,他沉著臉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正要說話時就見徐悠沖著他伸出手,莊少東把手里的半支煙遞給他,目光復雜地看著他深吸兩口,然后抬起頭來質問自己:“既然你爺爺都不知道,你母親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知道?!鼻f少東眸光微微一閃,不自在地把臉扭到了一把,“她偷偷做了所有人的鑒定,包括莊仕文?!?/br> 徐悠不由自主地心生涼意。 “莊仕杰知道,一旦這份鑒定證明拿到爺爺面前,不僅僅是他,他母親也就完了?!鼻f少東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以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樣的,沒人知道,但是爺爺老來得子,確實對莊仕杰抱有很大的期望。他對自己的這位續弦,也有著很深的感情。這一點,莊家的人都知道?!?/br> 心底的一絲鈍痛慢慢的變得清晰起來。徐悠不由自主地把身體蜷了起來,好像這樣就能夠抵擋來自心底的森森寒意。 原來,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那個人,當他揉著自己的發頂笑得一臉心酸地說以后不能再照顧你了;當他把自己按在懷里一疊聲地說著對不起;當自己對他懷著滿心的失望質問他到底是不是還愛著自己的時候……卻不知道,他正被自己的家人逼迫著,除了退縮,再無出路。 那時的他,只看到了自己被戀人放棄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