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54
無表情地把那一瓢“砒/霜”接過來,喝了一大口。苦得要命。這他媽是黃連釀的嗎?晏長東“咚”地一聲,將瓢扔到缸里,濺起酒花四溢:“我真的受夠了!”“我來之前,所有的朋友,輪著番地給我耳提面命,讓我說話小心點,溫柔點,千萬別刺痛了你脆弱的內心?!?/br>“怎么了????人死了,成了你這輩子都過不去的坎兒,提也不能提了是吧?”晏長東狠狠推了葉澄幾下,“誰沒死過幾個至親至愛啊,這就爬不起來了,要躲在深山里哭一輩子喪?葉澄你還是個男人嗎?讓季芳澤知道了也瞧不起你!”葉澄被他推得連連后退,幾次想張口說話,都被晏長東給堵了回去,最后只好一個反手,把人按進了黃連酒缸:“我沒說不讓提啊?!?/br>晏長東掙扎:“咕嚕咕?!?/br>葉澄見他老實了,才松開手,沒好氣道:“你現在一提再提,我不也沒痛哭流涕,尋死覓活嗎?”晏長東:“呸呸呸!不能好好說話嗎!動手動腳地做什么?”葉澄白了他一眼:“誰先動手動腳的?”黃連釀的酒,終于短暫澆滅了晏長東滿腦門子的火氣。晏長東仔細看了看葉澄,發現他雖然穿得像個要飯的,但精神倒還不錯,本來想一拳打他個鼻青臉腫,發泄一下這些年的擔憂,最后卻拐了一個彎,落在了葉澄的肩膀上。故友多年后重逢,沒有喜極而泣,互相毆打了對方幾下,就坐在廊下說話。晏長東:“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葉澄漫不經心地削著一根蘿卜:“回哪兒去?”“自然是回家!”“阿晏,我不會回去了,無論是青崖,還是葉家?!比~澄打了一個手勢,制止了晏長東略帶火氣的話,“這跟芳澤的事沒關系?!?/br>時至今日,他已經能很平靜地提起當年往事了。“我不是恨誰,真的。我也知道,當時做出那樣的決定,誰也沒有錯。甚至,如果我提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會阻止芳澤,而是選擇陪他一起去?!比~澄眼神悵然,但更多的是清醒,“我只是覺得,既然之前選擇了離開,再回去也只是徒增尷尬?!?/br>“我七歲離家,再沒在葉家長住過。至于青崖,晉元心思玲瓏,時桑為人穩重,完全撐得起局面。何況下面還有其他出彩的師弟師妹。師父不過是覺得對我有愧,才一直保留那位子。我為私情出走這么多年,有什么資格坐回去?”他愛葉家,也愛青崖,但是有時候,錯過去的就是錯過了。他已經不能,也不愿意再回去了。“好,就算不回青崖,那也沒必要留在這里?!标涕L東今天難得地沉不住氣,一開始的激憤平息,又后知后覺地想起朋友們的囑托,帶了點刻意的“溫柔”來,“做點別的也行。要不去晏家住幾天?你想做什么,我陪你?”他知道,如果他今天沒辦法說服葉澄跟他離開,下一次,他恐怕很難再找到葉澄的蹤跡。以前的時候,葉澄隨隨便便消失個三五年,沒人會太在意,葉澄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但現在不一樣,他真的很不放心葉澄的狀態。葉澄卻搖頭,把削好的蘿卜掰了一截,遞給晏長東:“我現在就在做我想做的事?!?/br>晏長東掂量了一下蘿卜:“你在這兒能做什么?種蘿卜嗎?”葉澄啃了一口,甜津津的,說不定芳澤會喜歡:“專心修行?!?/br>晏長東:“我記得青崖修行走的是入世的路子?!?/br>況且,葉澄也不是那種特別追求力量的人。他性情活潑愛笑,骨子里充滿保護欲,喜歡熱鬧與溫馨,動物緣好,喜歡小孩子。這樣鬼氣森森,幽靜寂寞的地方,他以前一天都不愿意待。葉澄把蘿卜纓子丟掉:“我想盡快提升修為,破壁飛升,然后去一趟深淵,把芳澤找回來?!?/br>晏長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鬼地方不是正常人進不去嗎,你要去那兒找誰?是是是,天才就是了不起,我知道你將來肯定能飛升,到別界中去。但人家都是由雷劫和命運決定下一站,誰還帶自己指定的?你以為你在坐青崖班車?深淵難道是你家后花園,說去就去,你他媽找得著路嗎?難道閉著眼在虛空里瞎摸?槽點太多以至于不知從何說起,這些話排著隊在心里轉了一圈,最后他拍了一下那口大缸:“你喝這玩意兒喝太多,腦子發癲了吧?!”葉澄白了眼如臨大敵的晏長東:“放心,沒練什么教人起死回生的邪功,沒瘋,也不是要自爆?!?/br>“我只是覺得,既然有一半深淵血統的其他人死后,魂魄會歸于深淵,為什么芳澤的不會呢?”葉澄說話間,看不出什么執念來,反而很平靜,“我想去試試看,能不能找到芳澤的魂魄?!?/br>不好的預感終于還是應驗,晏長東心一沉,嚴肅起來:“阿澄,你清醒一點?!?/br>如果季芳澤魂魄猶在,無論葉澄要去哪兒找他,養魂或者是尋他的轉世,晏長東都絕不會出言干涉。可季芳澤不是。他死得尸骨無存,魂飛魄散。那碎片太小,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人的存留,更別說轉世。從葉澄懷里散開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化作虛無,徹徹底底從世界上消失,無論如何也找不回來了。有個詞叫“事已至此”!葉澄靠在走廊的柱下,曲起一條腿,風吹過他的衣襟和面頰:“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就算我能破壁飛升,最可能的結局,也是死在無盡尋找的虛無中;或許我千辛萬苦找到了深淵,卻發現自己進不去;甚至,我真的進去了,卻發現那里什么也沒有,大夢成空?!?/br>你這不是都知道嗎?葉澄側頭,眼睛在陽光下折射出淺淺的光:“但我想去?!?/br>晏長東所有的話都噎在嗓子里。因為他知道,葉澄就是這么個人——我想做的事,和我該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辛苦也沒關系,不被人理解也沒關系。當初為了季芳澤離開青崖,是如此;后來不肯為了季芳澤放棄赴陣,是如此;現在他決心為了那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前往深淵,也是如此。誰都攔不住。晏長東覺得眼眶有點酸。因為他知道,這是一件什么樣的事。他的朋友是這世間最瀟灑快活的兒郎,從此卻不會再享受人間的快樂和喧囂,而是去赴世間最寂寞,最兇險的那條路,至死方休。葉澄碰了一下晏長東的肩膀:“我從小不就這樣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后怎么罵我,死腦筋,榆木疙瘩?!?/br>晏長東推開他:“滾滾滾,榆木做錯了什么?!?/br>二十年后,入夜,淮河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