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著的那層材料，林糯幾乎感受不到，但他可以感覺到，沈寒的筆尖就好像輕觸在他自己的眉毛上，細細描著。

眉毛畫完后，依次又往下，眼睛嘴巴，甚至在林糯鼻梁都輕微掃過，改了他整體的容貌。

等沈寒收筆的時候，林糯看到筆尖閃過絲絲靈氣寶光，就知道這支筆也是件法寶。

“材料太少，畫不了骨，只能先這樣?！?/br>
沈寒笑著對林糯說道，見林糯還仰著臉看他，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頭發，舉止親昵。

兩人都沒有女子常用來梳妝的小銅鏡，林糯對自己現在的樣子有些好奇，便拿出了炎陽寶鏡來。

鏡子里的人讓林糯愣了愣，同樣的，鏡中的那張臉也是怔愣的神情。

原本偏圓潤的琉璃眼變成了一雙桃花眼，眉飛入鬢，眼神流轉之間，是和林糯完全不同的風流相。

鼻梁依舊挺直，變化不大，臉部輪廓卻更深邃些，比起林糯之前那副一看就乖軟的相貌，他看起來多了份俊美。

完全就是兩個人了。

尤其是眉毛，沈寒畫得很細致，林糯從不知道，他還會這個。

盡管外貌完全變了，可林糯仰頭去看沈寒，眼神軟軟的，依稀還能看出他原本的乖甜來，沈寒知道，這就是他熟悉的糯糯。

所以面對這張不屬于林糯的臉，他依舊接受良好，不過私心里，沈寒還是更為喜歡林糯原本的容貌，只是現在情況不同，需要這樣來掩飾。

“你還會描眉？”

林糯沒忍住，就問出了口。

沈寒正打算去畫另外一張，從芥子乾坤里拿出材料來，聽見林糯的話后動作頓住，他抬眼去看林糯。

看到林糯眼里的好奇，和以前如出一轍，沒有任何改變，他甚至微微歪著頭，沈寒完全可以想出來，如果這個表情是由林糯原本容貌做出來的那個情景。

沈寒垂了眼眸笑了下，臉上笑容淡淡的，似有懷念。

林糯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問錯話了。

“我母親曾教過我?！贝乓羧岷拖聛?，沈寒見林糯還用軟軟的眼神看他，再次摸了摸他腦袋。

“那時她疾病纏身，手上沒了力氣，只能我幫她描眉畫妝容?！?/br>
沈寒又把稍微揉亂的頭發替林糯順好，他語氣里帶著淡淡笑意。

林糯從來都沒聽沈寒說過他母親或者家里人的事情，他自己是孤兒，被藏劍峰外門的一個姓林的老修士撿到。

老修士已經年邁，撿到林糯是想有個能為他養老送終的人，可沒多久，他舊傷復發，沒熬住就去了。

林糯那時候太過年幼，記憶里自己總是挨餓受凍，后來遇到了林爺爺，給了他吃穿，可沒過多久，林爺爺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時候他沒有死亡的概念，還守在老修士的尸體旁很久，怎么也搖不醒對方，等他再長大一些才明白過來，原來林爺爺是過世了。

于是林糯又變成一個人，就這么在藏劍峰住了下來，被欺負是一回事，可他有了吃喝，起碼不用到處在野外找果腹的東西。

所以從來都沒聽過沈寒提起雙親的事情的林糯，下意識也以為他同自己一樣，沒有家人。

“我會畫了以后，她同我說笑，若是長大后遇到心儀的人，就可以為她做這些?！?/br>
其實沈寒母親當時說得是遇到心儀的女子，不過在林糯面前，他不好說這話。

可林糯還是懂了的，因為男子鮮少會描眉。

他倆十一二歲相識，那時候都小，沈寒母親會這樣說再正常不過，畢竟一般來說，絕大部分男人都是娶女子為妻的。

“如果她還活著，一定，也會喜歡你?！?/br>
沈寒手依舊放在林糯頭發上，他眉眼溫柔極了，說得極為篤定，在他心里，他的糯糯這么好，母親是一定會喜歡林糯。

在沈寒的記憶里，母親是一個溫婉堅韌的女子，哪怕病再重，見了他總是笑著問，寒兒今天乖不乖，緊接著又說，寒兒一定是最乖的孩子。

而且對他的一切喜好都喜歡，可十歲的沈寒最后還是失去了她，幾經輾轉，最后才只身一人走到了藏劍峰。

見沈寒那個帶著懷念的表情，林糯放在床沿的手動了動，可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做。

沈寒很快收斂了情緒，拂袖間房里就出現桌椅來，他坐下后將那張材料鋪好，執筆細畫。

林糯也湊了過來，想看看沈寒給他自己是怎么做的。

那只拿慣了劍的右手很是靈巧，勾勒出一雙狹長鳳眼來，在沈寒落下最后一筆的時候，那雙眼睛立刻有了神采，好似活物一般，看的旁邊林糯睜大了眼睛。

“我曾經遇到過一只畫皮妖，她畫骨的手法精湛，可惜作惡多端，在除掉她之前，我學了些畫骨的皮毛，材料太少，今天無法改變身形?！?/br>
收了眼睛的最后一筆，沈寒的話也說完了。

沈寒遇到的那只畫皮妖是以整張人皮做材料，還是從活人身上剝下來的，手段殘忍。

她畫完骨描完眉，穿上那層人皮后，不止容貌會發生改變，就連胖瘦和身高都會變，而且常人難以看出破綻，手法十分高明，好在最后被下山做任務的沈寒發現，費了不少力氣才除掉。

見林糯好奇這個，沈寒輕輕放下手里的筆，抬頭去看站在一旁的林糯。

“想試試嗎？”

他笑得溫柔，看著林糯的眼神里，有著藏不住的情意。

“我不會畫?！?/br>
突然被問了的林糯搖搖頭，聲音溫吞軟糯，是沈寒熟悉的慢調子。

“我教你，這個不難?！?/br>
沈寒說著就起身，輕拉著林糯的手，直接把人帶到了凳子上。

林糯不是沒有畫過畫，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作畫的天賦，就是提筆在那里亂畫一通，要是被云花看見，就會笑話一兩句，不過林糯不惱，想畫的時候還是會去畫，反正他又不掛出來，找個樂子而已。

剛才看到沈寒畫得這么好，林糯看著覺得厲害，其實也有點心癢，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毀了這張材料，所以就沒敢提筆，他轉頭想跟沈寒說算了。

可見他要回頭，沈寒伸出雙手，輕輕將林糯腦袋轉了回去，他磁音低沉，說：“我教你就好?！?/br>
放在兩側的大手溫暖干燥，林糯見狀，也不想再和沈寒在這件事上說下去，只得拿起了筆，不過他還是不敢隨意亂畫，看著材料在想要下筆的地方。

林糯坐的是方凳，后面沒有靠背，沈寒就站在他身后。

背部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身軀，林糯執筆的手也被沈寒握住了，他彎腰就將林糯整個人攏在了懷里，兩人姿勢親密無間。

看出林糯的猶豫，沈寒俊臉上有著笑意，他帶著林糯的手在材料上緩緩畫了起來。

眼鼻口眉都畫了出來，那張和沈寒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