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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了雙眼。陳澍討厭醫院。他覺得醫院很臟,到處都是病菌,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兒爭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鉆。其實最讓陳澍覺得害怕的,是醫院急診室的眾生相。十分鐘之前,有個剛出車禍的人被送過來搶救,醫生護士推著床車飛快地從陳澍面前跑過。陳澍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臉轉開了。那人半邊臉都塌了下去,紅的鮮血白的腦漿滴滴答答。二十分鐘前,送來了一個渾身是刀傷的,說是和人起了沖突,雙方拿著刀互砍,最后被一刀扎進了肺部。血流得滿床都是。他們的家人接到消息后陸續趕來,坐在手術室外面嗚嗚地哭。陳澍坐在長椅上,神色漠然地看著這一切。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和rou體是分離的。rou體在腐爛的現實淤泥里沉淪,苦苦掙扎。而靈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人世間的喧囂嘈雜。人類的rou體太脆弱了,脆弱到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而半個小時前,從教學樓三樓掉下來的林聽雨,也像這樣被人推進了手術室。中途又來了一個跳樓自殺的女孩。和林聽雨不一樣的是,那人一心求死。她選擇從8樓跳下來,整個人摔到地上,臉都爛了。下體粉碎性骨折,內臟全部摔碎,送來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搶救了沒多久就被護士推了出來,宣布死亡。這個時候陳澍才猛地發起抖來。好冷。就像掉進冬天的深井里,冷到連呼吸都覺得氣管刺痛。林聽雨會死嗎。陳澍不敢去想答案。他只離開了十分鐘,林聽雨就變成了這樣。憤怒、無助、茫然、震驚和絕望,萬般難以言喻的情緒全部雜糅成一團,變成鋪天蓋地的巨浪,將陳澍的船打翻。但最終這些混亂的情緒全部歸于沉寂,化成一條平靜卻巨大的悲傷河流。而陳澍就漂浮在這條河流上,像一具無所歸依的尸體。手中緊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陳澍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條短信提示。這是林聽雨的手機,屏幕已經摔得四分五裂了。手機是陳澍在一樓地上撿到的,之后便一直緊緊抓在手中,不曾松開過。屏幕亮著,陳澍不小心碰到了某個按鍵,鎖屏密碼輸入提示便彈了出來。陳澍的腦子還木著,恍惚間,他把這個手機當成了自己的手機,下意識地輸入了自己的生日。等輸完了以后,陳澍才反應過來,這是林聽雨的手機。沒想到的是,屏幕竟然解鎖成功了,自動跳入了短信頁面。陳澍愣了一下。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注意力便先被手機屏幕上的短信內容吸引住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做傻事,你如果死了,千萬別怪我啊,我也是有苦衷的……那些要債的已經找上了我父母,我只欠了兩千塊錢,他們居然利滾利讓我還二十萬……那些人在我的照片上寫了很多欠錢不還死全家之類的話,還把照片發給了我父母看,我媽已經被氣得住院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求求你原諒我吧?!?/br>短信來自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很奇怪,林聽雨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上面還有幾條短信聊天記錄。陳澍往上看了一眼之前短信的內容,就立刻猜出了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段澤。陳澍揉了揉眉心,把之前段澤和林聽雨的對話內容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林聽雨最后那句“你敢動陳澍一根手指頭,我明天就讓你的尸體掛在學校大門口上”上面。段澤。陳澍閉上眼,捏緊了手中的手機。我。殺。你。媽。就在這時,手術室的大門忽然被打開,林聽雨被推了出來。陳澍猛地站起來。但陳澍還沒來得及看他一眼,他就被推進了ICU里。看見林聽雨被推了出來,坐在椅子上的吳女士連站都站不起來,只知道捂著嘴嗚嗚地掉眼淚。她手中還緊緊攥著那條從林聽雨脖子上拽下來的紅繩,還有一塊摔成兩半的圓形白色玉佩。陳澍終于知道了,林聽雨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根紅繩下面掛著的是什么。林聽雨跳下去的時候,吳女士嚇得把玉佩摔到了地上。玉佩落地,一分為二。都說玉佩能夠替主人擋災。劉飛揚在一旁安慰吳女士。陳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跟她說一句話。他站起身,走向林聽雨躺著的那間ICU。陳澍隔著玻璃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林聽雨。林聽雨還處于昏迷狀態。他躺在雪白的被子里,臉色跟被子一樣慘白。林聽雨掉下去的時候,正巧砸到了樓下的樹上,被樹枝擋了一下,最后摔到了鋪在地上的那堆小山一樣高的衣服堆上,減少了不少沖擊力。醫生說,他真的是命大。除了軟組織挫傷之外,只有右肱骨骨折。可是。這個“只有”,是相對于其他人而言的。右肱骨骨折,代表著,林聽雨拿不起畫筆了。除了陳澍,沒有人知道,對于林聽雨而言,這意味著什么。只有陳澍知道。只有陳澍知道,半個多月前,林聽雨終于下定決心,報名參加藝考。那個時候,林聽雨笑著對他說,總要邁出第一步試試看。那時候他眼里終于有了光,生動得宛如一幅畫。那個滿身傷痕蹲在角落里的男孩,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作出站起來重新嘗試著向前走的決定呢。忽然之間,陳澍眼眶濕了。他伸出手,手指撫上冰冷的玻璃,試圖隔著玻璃觸碰林聽雨的臉。“那天中午在學校樓梯間,我跟你說我討厭你,其實那是騙你的。你外套口袋里的奶糖是我放的,別人放在你抽屜里的情書是我扔的?!标愪吐曌匝宰哉Z,“討厭你是假的,喜歡你……是真的?!?/br>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發起抖來。“……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林聽雨?!?/br>*第二天早晨的全校例會上,陳澍又站回了隊伍最前面。剛轉學來那會兒,他每天都是一個人,站在與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孑然一身。其實那時候陳澍并沒有感覺到孤獨。后來身邊多了個酷酷的跟屁蟲,每天形影不離,卻也成了習慣。再次只身走進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