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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瞬地緊盯眼前農婦。農婦見他眼神熱切,也連忙回話:“大人,這茶種不是什么稀罕物,咱們這片的人家,屋前屋后多半都種著一兩棵。從前有任大官也喜歡得緊,給這茶賜名叫作‘晚甘侯’。但是咱們這塊兒地少,沒法多種,所以也只夠平時自個兒嘗嘗鮮?!?/br>“晚甘侯,晚甘侯……”沈驚鶴沉默一瞬,忽然朗聲大笑,“如此珍品,若是繼續埋沒下去,那與暴殄天物有何相異!”他忽然回身叫來不遠處正賣力揮著鋤頭的高明。“高明,快些過來!”沈驚鶴滿面意氣風發,“從今往后,我保證南越再也不會受窮了!”沈驚鶴此時才終于捕捉到前幾日的那道靈光一現。東牟山土壤乃酸性沙土不假,也的確不適宜種稻米,但是這種類型的土壤卻天然適合用來種茶。假若把東牟山也開出梯田,南越特產的“晚甘侯”便也能大規模種植,一旦包裝好銷往外地打響了名聲,又何愁當地百姓富裕不起來?沈驚鶴將想法細細與高明一說,高明立即面露欣喜,顯然也是得以想見未來的大好前景。“今日不必再待在這兒了,一會兒回去后我讓郡丞派些人跟著你去周圍村莊,征集鄉民存下的茶種放到府衙庫房中。明日再找幾個種茶老手過來,一同挑揀出其中最佳的一批,按照模樣在整個南越搜集,未來好成片地種到東牟山上去?!?/br>故意忽略了因頻遭冷遇而雙目嫉恨得噴火的張文瑞,沈驚鶴親昵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好好辦,決不能允許有半分閃失。若是辦好了,我重重有賞!”“大人……”張文瑞急忙湊上來,有些勉強地維持著面上討好的笑容,“大人,事關重大,不若讓下官也跟著田曹一同督辦吧?”“不必了,此乃農政之事,主簿無需多加費心?!鄙蝮@鶴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看得張文瑞幾乎要咬碎了一口后槽牙。“我和田曹先回府衙商量此事,主簿若是閑著,可留在此處多幫幫鄉親們?!?/br>甩下這一句話,沈驚鶴就領著高明轉身往回走。被拋下的張文瑞遠遠望著二人逐漸離去的背影,眼神里閃過一絲狠戾。山路雖曲折狹窄,然而走了好幾日,沈驚鶴也已經漸漸適應。一邊走著,一邊還有閑情問出困擾在自己心中久矣的疑問:“高明,你和張文瑞……早先是不是有什么過節?我來南越雖才幾日,卻也看得出他似乎對你格外針對?!?/br>高明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上隱隱顯出幾分尷尬,他吞吞吐吐半天,還是老實地交待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官身為田曹,每兩年都要主持測量田產,登記在冊。上一次查測的時候,下官發現主簿家的界石無端東移了好長一段,仔細算算,竟是強占了鄰居家三畝地有余。下官堅持把地劃回給了鄰居,那時主簿遣人送來的禮品,也好言謝絕了?!?/br>“就因為區區三畝地?”沈驚鶴驚訝地睜大了眼,這張文瑞看著家中也有些資產,怎么也不至于為了這一點地皮懷恨至今吧。誰料高明臉色更加尷尬:“若只是這樣便罷了。之前江南水患,南越也下了連天的大雨。一場雨水把土地給泡發了,他家鄰居重新翻地時,竟然就這么在那三畝地下挖出了一個瓷瓶。拿去請人一看,發現竟是好幾朝前的古物,轉手就賣出了一個下官聽都沒聽過的高價,那家人現在也早就搬到另一個富庶的郡去了?!?/br>沈驚鶴愣了半晌,哭笑不得地感慨道:“怪不得這張文瑞直到現在還懷恨在心,時時挑釁?!?/br>高明悶頭往前走:“也算不上挑釁,最多就是沒什么好臉色而已。都是同僚,下官也不愿意多生事,平常能忍讓的,忍一忍也就過去了?!?/br>“張文瑞的堂兄——就那個叫張文勛的,咱們郡的功曹,他知道你們的過節嗎?”“下官也不清楚,不過功曹平時對下官該怎樣還是怎樣,并無刻意為難?!备呙髡\實回答。沈驚鶴欣賞他是個坦誠不夾私的人,有意開口提點:“你倒是有什么說什么。只是這世上的事往往總不盡如人意。你不欲害人,卻難免反遭旁人所害?!?/br>高明撓撓頭,爽朗笑笑,“這世上,總歸還是好人多些吧?!?/br>這南越小小一郡,倒藏了不少奇事奇物奇人。沈驚鶴暗自感慨一番,心中已有數,轉頭對高明道:“等今日事情辦完之后,別忙著回家。今晚到我別院里頭去,和我一起等一出好戲?!?/br>沈驚鶴從來南越的第一天起,就在梁延買的那座院子里安穩住下,這幾日若有什么緊急的公務,屬官們也都是直接去別院找他,故而高明聽到之后,只稍稍驚訝了片刻,就點頭應下。“對了?!鄙蝮@鶴沉思一瞬,“待會兒收集茶種時,好的那批藏在身上直接帶到別院,次一等的再放到庫房里?!?/br>這下高明更摸不著頭腦了。然而他雖然一頭霧水,卻打從心底里信任這位一來便使南越翻天覆地的上官,仍舊老實地稱了聲是。當晚,高明辦完差使,又將庫房里的茶種仔細分開保存好之后,這才急匆匆趕到沈驚鶴的別院。見到他來,正躺在藤椅上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扇的沈驚鶴隨意指了指桌上擺放的瓜果,便繼續閉目養神了。高明也沒有什么客氣的意識,從果盤里直接揪了個熟到紫紅的楊梅,楊梅上還淋著新打的沁涼井水,看起來分外誘人。他將楊梅送到口中,酸甜的果漿立刻在齒間破開四濺,順著咽喉淌入。“大人,下官今日已讓人先悄悄看過了,頂好的那批茶種就在下官懷里藏著呢?!备呙魇箘艃貉氏驴诶锏墓鹯ou,將手指上的汁液抹了抹,便要伸手從懷中掏出那鼓鼓囊囊一包。“先別?!鄙蝮@鶴扇子一指,止住了他,“你帶在身上就好。也不用急著拿給我看,我又沒種過茶,就是盯著看出花來也看不出它的好壞?!?/br>“哦?!备呙鲪瀽瀾艘宦?,放下手,忽然疑惑地抬起頭,“那大人叫下官急急忙忙帶著上好的茶種過來做什么?下官還以為大人是等不及明天才挑揀種子,今晚便想先過過目呢?!?/br>沈驚鶴狐貍似的一笑,一雙靈動的眸中流露出未藏好的狡黠。那笑容若是被梁延見著了,少不得要把人寵溺摟進懷里愛憐地啃上幾口,可是如今對著只長個子不長心眼的高明,卻莫名看得他有些寒毛直豎,只覺得怕是不知道有誰要倒大霉了。沈驚鶴尚噙著笑意,一轉頭就看到高明詭異中帶著驚恐的目光,一下收了笑,板著臉開口:“叫你來,那必然是有原因的。猜不出來就給我老老實實坐著?!?/br>高明低低應了聲,收了目光委屈坐好,屁股卻始終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來扭去。沈驚鶴也不理他,只老神在在地望著府衙的方向。也不知過了多久,府衙那處忽然傳來隱隱的sao動聲,那聲響越來越大,連已經一點一點頭打著瞌睡的高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