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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的書信拿出來,細細描摹著紙面上鐵畫銀鉤的字跡,眼底微微動容。梁延這兩年來多率著燕云騎奔波于大雍各處,他們之間亦是聚少離多。三個月前,他才剛剛領命去沔河剿匪,直到一周前朝中才傳來他大獲全勝的消息,隨之而來的,還有悄悄寄到他府中的一封書信。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這是梁延在信中寫下的第一句話。沈驚鶴的臉上忽然微微一紅。他仍記得接到書信后,自己用難抑顫抖的手打開信箋的時候,險些沒將呼吸也窒了半拍。這人總是這樣,說話毫不客氣。也不想想,也不想想……若是被旁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他捏著那封被小心安放的信紙,面上明明是一片埋怨,可是眼神中卻是怎樣也藏不住的關切與思念。大軍少說還有十數天才能回京,梁延縱然當真能在今日趕回,一路上卻要受了多少風塵?他有些心疼地垂下了眼,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紙面。成墨卻是在此時遙遙望著官道嚷了起來。“主子,主子!您快看!那匹馬上的人影……可是梁將軍?”沈驚鶴刷地一聲站起身,快走幾步到大道旁。遠處隱隱可聞駿馬的嘶鳴,滾滾煙塵從馬蹄間驚飛升騰。一個身覆輕甲的高大身影穩坐于馬上,隨著洶涌襲過耳畔的風聲愈來愈近。一粒細沙忽然被吹到了眼中,沈驚鶴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已穩穩停了一匹駿馬,馬上的人影攥著韁繩的指節有些泛白,一雙墨瞳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面容。天地間,一時只剩下了細微的呼吸聲,還有愈來愈鼓噪、讓胸膛都開始悶痛的心跳聲。他瘦了。千里暮云下,逆風而來的那個英挺青年還未來得及解開戎甲,眉骨高挺,輪廓深邃。比四年前還要高了一頭的身形此刻正怔忪坐在馬背上,深沉的眼神在他眉眼間貪婪地一寸寸掃過,讓被視線灼燒到的肌膚忍不住開始微微發燙。沈驚鶴像是被吸引了一般踏前一步,下一秒,已是被他一把摟到馬背上。梁延雙腿一夾馬腹,駿馬便隨意朝著一個方向甩開馬蹄飛奔。在他們的身影消失之前,沈驚鶴只來得及回頭對成墨喊了一聲,讓他先自己駕著馬車回府等他。成墨傻眼望著自家主子就這樣被還未說一句話的梁將軍拐走,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還是只能皺眉耷眼地孤零零走向馬車。所幸皇子加冠后便會在宮外分得一座自己的府邸,縱使回府晚了,倒也無人責問。話是這樣說,當摸著空無一人的馬車廂壁時,成墨還是忍不住自哀自憐地長嘆口氣。自從有了梁將軍的馬,他和這馬車可是就一并失寵了。這都是第幾次了,如今便是連他自己也算不清。罷了罷了,還是早點回府去等主子吧。成墨翻身上了馬車,一揮馬鞭,那馬車便又骨碌碌地沿著官道向前孤孤單單駛去。……也不知道疾馳了多久,一聲長長嘶鳴后,駿馬終于止住步子,在京郊的草地上左右輕踩著馬蹄。夕陽西下,雨云在一刻前已然盡數散去,長草在風中輕輕搖晃著,樹林投下了斜斜的重影。遠處溪流一片金波粼粼,間或傳來幾聲拍打石岸的水聲。沈驚鶴這四年來早已習慣了這般馬速,當下也未覺得有何不適應,轉過腦袋來就想要跟梁延說話。梁延卻是先他一步,將他從后往前狠狠擁入懷中,偏首埋在他頸窩間深嗅著,開口的嗓音微帶沙啞。“小鶴兒……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br>沈驚鶴被他鼻尖蹭得半邊身子都軟了,只得伸出一手扶在他臂上,定了定神,輕聲開口,“不過也就三個月……”只字不提自己是如何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只得披了外裳,推開軒窗,望著檐邊的一輪皎月出神。“是三個月零二日?!绷貉蛹m正道。回首望了望他認真的神色,沈驚鶴眼中帶出一絲笑意,“你若記得如此清楚,如何不把具體的時辰也帶上?”“我忘了?!绷貉雍敛槐苤M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的面容,“出征的那日,我滿腦子里都是你站在城門上送我的樣子,如何有心去看究竟是哪一時辰?!?/br>沈驚鶴略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無言半晌,還是輕輕握住他的手,口中呢喃。“……回來就好?!?/br>梁延反手回握住他,將腦袋放松地擱在他肩上,側了頭望著他笑。“便是為了你,我也是定要回來的?!?/br>沈驚鶴抿了抿唇,還是藏不住一瞬間微勾起的唇角,只好掩飾般地迭聲催促起他早點打馬啟程。梁延坐直了身子,一揮韁繩,望著身前青年微低的頭顱,倒也不提醒他,只是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離城門不足數里之時,沈驚鶴卻是生生愣在了原地。他怎么忘了……與梁延去那溪草旁消磨了如此多時間,如今早已過了閉城的時間,他們今日卻是如何都進不去京城了!梁延看著緊閉的高大城門,不甚在意地挑挑眉,語調仍是一派氣定神閑,“看來今夜我們是回不去了?!?/br>沈驚鶴聽他毫不訝異的樣子,哪里不明白梁延早就對這一切了然于胸。他恨恨地轉過頭,微瞇起眼盯著梁延,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故意的?!?/br>梁延只勾了唇看著他笑,直看到沈驚鶴先xiele氣敗下陣來,略帶別扭地挪開眼神,他才牽起沈驚鶴的一只手,貼在自己的唇邊。開口說話時,雙唇便若有似無地在手背上拂過。“六殿下欲如何治我的罪?”低沉而意味深長的聲音響徹在耳畔,沈驚鶴只覺得自己的眼睫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他猛地一下將手從梁延手心中抽出,輕輕摩挲著方才熱氣呵過的一片皮膚,一雙眼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向梁延。“就……罰你替本殿做今日的晚膳吧?!?/br>梁延似是輕笑了一聲,將他重新攬進自己懷里,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遵命,我的殿下?!?/br>回到方才那片水草豐茂的草地,梁延將馬拴在樹下,便提著劍走入了樹叢間。不消一會兒,他就重新出現在了沈驚鶴的視野中,右手還提著一只被敲暈了的野兔。“跟殿下在一起,我的運氣似乎總是很不錯?!绷貉記_他一揚眉,開始動手料理起那只兔子。沈驚鶴見狀,就在四處轉悠著尋些枯枝草葉方便生火。等他抱著一捧枝葉回到溪水邊時,梁延已經洗干凈了手,將兔rou細心切成了幾塊。從身上摸出一塊燧石,梁延熟練地燃起了火,接過沈驚鶴方才幫忙串好的兔rou就放在火上烤。過了半晌,兔rou開始逐漸轉向金黃,rou上也開始“滋滋”地冒著油光,一股逐漸濃郁的香味從火堆上往外飄散著。“小心燙?!绷貉铀合乱恍K兔rou,遞到沈驚鶴面前。沈驚鶴倒也沒多想,低下頭便就著他的手一口含到口中。等到柔軟的唇瓣輕擦過指尖時,兩人才皆是同時僵了一僵,梁延的眸色更是不穩地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