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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沈驚鶴伸手攔下。他收回置于身前的手,笑著看了一眼梁延,轉頭對著李公甫胸有成竹道:“請?!?/br>李公甫看著他清傲篤定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略定了定神色,他斜著眼出言諷刺道:“二猿斷木深山中,問小猴兒也敢對鋸?”以“鋸”諧“句”,這是嘲諷他是小猴子呢。沈驚鶴倒也不惱,只是勾了勾唇角迅速回敬:“一馬陷足污泥內,看老畜生怎樣出蹄!”梁延沒忍住溢出一聲悶笑,李公甫僵硬了一瞬,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地變幻著。他哪里聽不懂六皇子這是在指著他的鼻子以牙還牙罵他老畜生,可是偏偏這一聯又對得嚴絲合縫,罵得渾若天成,他縱使氣得渾身哆嗦,也只能打碎了牙囫圇往肚里吞。“……六皇子果然高才,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支吾了半晌,李公甫才咬牙切齒地憋出這一句,抖了抖袖子自覺顏面無光地悶頭離去。沈驚鶴含笑目送他低頭匆匆快走,還不忘好心提醒一句,“李學正務必看好腳下的路,切莫不小心一腳絆進了泥里!”李公甫背影頓時一個趔趄,他慌忙把頭上歪了的高冠扶正,也不回頭,腳步卻是逃一樣邁得更加飛快。梁延笑著搖了搖頭,看了沈驚鶴半晌,最終只能無奈道:“你啊……”“叫他下次再不長記性?!鄙蝮@鶴狡黠地眨眨眼,一扯梁延的袖子,“快走吧,被他耽擱了這么半晌,等下又要沒有座席了?!?/br>兩人這邊自是一路說笑,然而與此同時,在太學另一頭雜草叢生的荒僻小院內,一個高大的身影卻正一步步慢慢逼近瑟縮在角落里的瘦小青年。荒蔓肆意攀爬的墻皮已剝落大半,許縉臉色蒼白地發著抖,將傷痕還未褪盡的手腳蜷縮成一團,試圖掩藏住面上一閃而逝的慌亂,“別,別打我……我今天的文卷已經交給他們了……”“我不打你?!蹦莻€人負手背著光,神情莫測,斑駁落下的陰影使人難以看清他的面容,“不僅不打你,我還可以保證,以后在太學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br>許縉渾身一怔,呆呆地抬頭看著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希冀與渴望的神采在他茫然的雙目中漸漸擴散,像是即將溺水的人忽然見到了不遠處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嗎?”“自然是真的?!蹦莻€人微微一笑,悅耳而低沉的聲線極富誘惑力。他低下頭牢牢盯住面前人,用勸誘的口吻緩緩道來,“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許縉無意識緊攥住地上枯黃的矮草,鋒利的草葉將他指腹劃出幾道淺淺的傷痕。他閉眼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嗚咽一聲,神色閃爍過痛苦和掙扎。※※※※※※※※※※※※※※※※※※※※謝謝七七期期七小可愛灌溉的營養液~感謝幫忙免費制作專欄圖的涂畫樂園,推薦一下=V=炒雞好看!第30章“許縉?你在這里干什么?”下了晨誦,沈驚鶴和梁延去了靜園旁的書院準備聽宋學錄的經文課。誰料方在座席上坐下,遠處的三兩年輕書生便將他們請去互相品評詩文。沈驚鶴之所以請賞來太學讀書,一方面是為了增長學識,另一方面自也是為了擴展人脈,聞之自然耐下性子沒有拒絕。待到快到時辰回到座位時,卻發現許縉正站在他座席邊上愣愣發著呆。見到沈驚鶴離自己不過幾步有余,許縉不知所措地退開一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我方才掉了東西,看著好像是一路往這邊滾來了,所以才想來找找……”“是么?”沈驚鶴聽得在自己淡漠目光中他越發小聲下去的辯解,神色無波,“可找到了,需要我幫忙么?”“不……不用了?!痹S縉連連擺手,蒼白的面容因不安而驚惶地顫抖著,一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模樣,“我再去、再去旁邊看看?!?/br>說著他匆匆低頭就想旋身離去,然而前行的腳步卻被自斜里橫伸出的一只手所阻。許縉一個趔趄,好容易站穩后抬頭一看,梁延正臉色微沉地盯著他,鋒銳的眼神帶著久經沙場染上的冷厲煞氣。眼瞅著許縉在這股低氣壓的威勢下就要兩腿一軟滑下去,沈驚鶴拍了拍梁延的肩,順勢將那只手按下去,撩起眼皮正色望向許縉,“你可想好了?有些東西丟了仍有機會尋回,可有些東西……”他輕輕嗤笑一聲,空若無物的眼神渺遠地望向天空,也不知是在對誰喃喃低語,“有些東西一旦丟了,這輩子,可都沒有再找回彌補的余地了?!?/br>“六殿下,我……”許縉像是被一把錐子狠狠刺中心窩,渾身如篩糠般猛抽了一下,瞳孔急速放大,“我……”“許縉,忙什么呢?宋學錄都快到了,還不回來以免一會兒抽讀?”遠處一個圓臉少年遙遙沖這邊喊了一聲,嬉笑的聲音滿懷輕松。然而許縉的臉色卻隨著這一聲高喚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灰敗下去,他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瘦削的雙肩放棄掙扎一般頹然耷拉下。梁延將頭側向沈驚鶴這一旁,還未完全褪去冷厲的眼神含著一抹詢問。沈驚鶴沉默一瞬,幾不可察地搖搖頭,“讓他走吧?!?/br>梁延側身讓開一步,為許縉在兩排座席間留下可供一人通過的狹窄空間。許縉躊躇了片刻,抬起眼飛快地瞄了一眼沈驚鶴的座席,輕輕用一種包含希望幾近乞求地聲調問道:“六殿下,等會兒……等會兒您也是跟梁將軍坐在一起的是么?”“是或不是,如今都與你無關了?!鄙蝮@鶴笑了笑,神情客氣而疏離。許縉囁嚅兩句,最終還是慘白著臉搖搖晃晃地離開了。他剛一回去坐下,那圓臉少年便湊上前似乎想要與他聊天,然而他只是沉默地趴在桌案上,將腦袋深深埋進手臂間。“他并不適合這里?!绷貉訋е矒嵋馕杜牧伺纳蝮@鶴露出衣袖外的一截白皙手腕,略帶溫熱的掌心一觸及離,卻驅散了腕上薄薄一層秋意。沈驚鶴伸指撥弄了兩下桌上滾動的墨筆,瞇了瞇眸子繼續開口,“既無法全然勇敢地堅持心中的良善,又不能在作惡時徹底擯棄自己的良心?!?/br>“世間諸人,豈非大抵都是如此矛盾的么?天地之間,想來也沒有人能說清何謂絕對的善惡是非?!绷貉由铄涞哪抗庵币暻胺?,筆挺身姿自如巍峨山岱。“是啊?!鄙蝮@鶴閑然望著走進院門的宋學錄,嘴角輕勾,“如此我便只能自私些,善遇我者堪謂善,惡待我者可稱惡?!?/br>捕捉到梁延瞥過來的隱帶笑意的目光,沈驚鶴笑得更歡,挑挑眉湊近補充道:“梁小將軍可謂天下第一大善人?!?/br>梁延的眼神不穩地一閃,他輕咳一聲,別過頭去,心中卻不知怎地竟莫名一軟。宋學錄為人古板,從不變通,按理說他的資歷也能在朝堂上大小混個內廷中的官職。然而他只認死理的一根筋不知得罪了多少當朝貴人,因而只能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