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直至釀成驚濤駭浪。

容弦瞳孔猛地一縮，驟冷且沉。

*

當時的褚冥還是個十歲的少年，是一個小宗門的外門弟子，時常受師兄姐們壓榨，不僅天天累個半死，腰包空空，就連修為也停滯不前，沒多久就被趕出當儲備弟子了。

不得修習本門功法，唯一的作用是――去送死。

百年前的萬珍閣，褚冥也參與了。

作為第一批送死的弟子，不僅沒受到他人的尊敬與感激，遭受更多的反而是冷眼與踐踏。仿若螻蟻，被人狠狠地捏在手中，踩在腳下，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當萬珍閣鋪天蓋地襲來數萬只變異紅眼仙鶴時，褚冥被一名弟子拉到眼前作盾用，而其他一起送死的同伴多數都被變異紅眼仙鶴撕裂啄咬，褚冥以為自己死定了――

這次他不在心里罵，也不怕被師兄師弟就地斬殺。大咧咧地當場罵出口，言語粗鄙難聽，他卻罵的甚爽。說對這些宗門的不滿，對這些人模狗樣的師兄弟們的憎恨，他眼中的滔天恨意與恐懼糅雜，紅的仿佛和這些變異仙鶴是一體的。

褚冥沒有死。

當那個比自己還要小的家伙駕著變異紅眼仙鶴停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整個人傻眼。眼前的人，明明滿身血跡，還有那白嫩的小臉上也染了血，都干涸了。這樣強烈的視覺對比，對他而言是極大的沖擊。

這個宛如魔，宛如修羅的家伙停在褚冥面前的時候，褚冥卻覺得。

他是神。

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神。

男童神色冰冷，黑眸寒意肆虐，明明還帶著奶音的話語卻是讓褚冥又是振奮又是膽寒，“我喜歡你眼里的恨?！?/br>
“恨吧！恨這些虛偽的人！”

“跟隨我，殺了他們?！?/br>
“魔宗啊，本該是魔，卻要做什么好事，被旁人欺騙，被旁人騎在頭上，荒唐，真是荒唐。你說，荒不荒唐？”那雙冰冷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褚冥怎么也不相信，那樣的眼神是會從這么一個稚嫩漂亮的孩子臉上露出。

絕望之后轉化的深沉怒意，有一種要將這個大陸毀滅了的感覺。

“荒唐！我，我要當惡人，做一個欺人不被欺的惡人！”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同時也咽了咽口水，身體因為害怕而顫抖怎么也止不住。

小家伙立于仙鶴身上，輕輕抬手，一把就把褚冥勾到自己身后，“第一個目標，滅了萬歸宗?！?/br>
褚冥：“那第二個呢？”

小家伙揚唇淡笑，這笑森冷而詭異：“屠魔宗?！?/br>
褚冥：“第、第三個呢？”

前頭之人沉默了片刻，隨后一道清脆而帶著孩童獨有音色的笑聲傳出，“滅了那些……不愿當惡人的人?！?/br>
褚冥嚇得身子一抖。

從有人敢有如此想法，不過為什么覺得好興奮。

他用力點了點頭，“褚冥愿意跟隨您！”身后，萬鶴忽然兇猛激飛，但沒有一只敢越過墨容硯和褚冥坐的這一只。

第792章魔主，把刀放下（22）

“呼――”

一農舍里，褚冥猛然驚醒，他望著破舊還有那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屋頂愣了好久。有些恍惚，有些唏噓。

宗主救他于水深火熱中，而他現在卻……因為掌柜逃掉而丟了重建魔宗的月錢。

心甚是痛。

屋外，腳步聲傳來，褚冥回過神，發現自己置身于廢棄農舍中，雜草叢生，還有一只不明動物的尸體。

褚冥轉頭就想吐。

“吱呀――嘎――”

門從外邊推開。

“你醒啦？”清脆的女聲拂過褚冥的心頭，女子熱情的語氣和帶著喜色的俏麗容顏讓他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到齊瀟瀟扛著東西，忙關心問道：“姑娘？你這是……”

褚冥看向齊瀟瀟身后，不，是肩上，待他看清那東西之后，當下臉色都白了，語氣都顫顫巍巍地抖著，“姑娘，你可知你抓的是何物？”

齊瀟瀟見他臉色略顯怪異與害怕，微微沉思，斟酌了下用詞，“嗯……一只可能比較大一點的熊？”

“那可是九階魔獸??！你！”褚冥再次被齊瀟瀟刷新了對她實力的認知，萬歸宗左使的實力真是恐怖如斯d?д??，一個左使尚且如此……那……怎么辦！他家宗主重生之后還能打贏萬歸宗宗主嗎？

“莫怕，我已經把它打死了?！饼R瀟瀟扛著熊怪站在門口企圖進門，可她試了好幾下都進不去，原因是這只熊太大，門太小。她控制著力量想帶熊進去，可如果一旦用力了些，這只熊和她就會輕而易舉地把這個廢棄農舍弄塌。

一扇門，一只熊引發的血案，讓他們倆失去容身之所，想想就覺得不值得。

齊瀟瀟這會倒是扛著熊站在門口，沒再進去。她抬眸，看向褚冥，說道：“算了，我就這么和你說話吧。進不去?！?/br>
褚冥從齊瀟瀟吧熊打死這件事中緩過神來，他方才以為這只熊是昏迷了，沒想到竟然已經被打死了。他瘋狂擺手，臉還有些沒回紅，依舊慘白一片，訕笑道：“我覺得這樣說話甚好，甚好……”

什么莫怕我已經把它打死了，嘁，他怕的不是這只九級魔獸，而是齊瀟瀟本瀟啊。

“你們魔宗的人，都這么的……”齊瀟瀟眼神掃了掃，帶了幾分調侃與懷疑，而后將斟酌好的詞吐出，“膽小嗎？”本來想說沒種，但最后齊瀟瀟忍住了。

“不，不是?！瘪亿し鲱~，“姑娘你可能對我有什么誤解。我們魔宗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惡人，一向膽大心細，什么膽小不存在的。我這是被你驚到了！是吃驚！驚訝！驚嘆！”

齊瀟瀟：“……”

齊瀟瀟暫且相信他，并沒有當場拆穿，她緩緩瞇起眼微笑，“好的唄。那這位小二哥能和我說一下，魔宗最近在搞什么大動作嗎？”

既然擔了萬歸宗左使的差事，這時候自然是要套套敵人的底細，然后報告宗主或者長老他們。

褚冥默默地往后坐，“我雖然怕死，但我不后悔加入魔宗。還有姑娘，我是不會告訴你我們魔宗最近在做什么的。但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

他眨了眨眼，將自己為何加入魔宗的過往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