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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意松了他,繼續趕往下一輪人情,在尹小息蹦跶著給秦杉遞檸檬水的時候收回了看李瑜的眼光。她似乎明白了那股哀傷從何而來,原來并不為她與彭宇丹終于從大學時候的青澀戀人到如今奔往而立之年的夫婦,而為大二時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有些木訥但十足好心的學弟,在所有人滾滾向前的時候,他也跟著穿上了西裝,混著一身塵味兒,永不缺席地陪伴著,但始終只是煢煢孑立地在那里觀望這一切,好像什么都沒有變過。也好像什么都沒有擁有過。他穿梭在朋友的人生中,接受他們的快樂與困頓,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與安慰,也被他們一同溫暖照耀著,李瑜不會說自己是很孤單的,那否則太沒良心,尹小息都盼著他炒的菜呢,他接過這生命力過于旺盛的小孩端過來的糯米糕。身邊的善意實在夠多了。和左意的悵然截然相反,他只覺得自己已經擁有太多了,就這樣迢迢老去也是要十分知足的。八點一刻,賓客都散得差不多了,李瑜替活潑了一天的尹小息解領結,說起來這孩子還是他直系學弟,比他小了兩屆,也不知道這么鬧騰怎么選的中文——他暈乎乎地想,是有些醉了。他莫名感到一陣心悸,站在大堂里如有所感地抬了頭,似乎該有人不懷好意地摘下他的眼鏡,再被扯進一個安全又危險的懷抱里。他或許該像五年前一樣淚眼婆娑,實際上卻只是怔愣地抬起頭,看到了大廳門口一瞬不瞬盯著他的常懷瑾。-常懷瑾剛下晚上的應酬,莫名其妙地選擇了走樓梯,大概是想去去身上沾染的煙味,六層在設結婚宴,他只是稍一抬頭多看了眼,就看到了李瑜眼神不甚清明地替一個男孩摘領結,仔細看那旁邊站著的似乎還是當著他面給李瑜表過白的學長。婚禮現場會有怎樣的沖擊?李瑜還穿著一天下來也沒多幾寸褶皺的西服,顯得那樣正式,雙手抽拉著別人襟前的領帶,那個男孩看他的眼神把常懷瑾堵得夠嗆,怎么看也能覺察出歡喜的,指不定就是耗費心機等著這時候要李瑜幫他解呢——還有那秦杉,這么多年了,他們成了怎樣的關系?有在一起嗎?而無論有沒有,他們一起出席了某個朋友的婚禮,散宴了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那關系——還是說這是誰的婚禮?同性婚姻合法在長澤市已逾兩年。常懷瑾為這猜測感到一陣惶恐,胸前架起一把锃亮的刀,要徹底剜走他好不容易盼來的東西,他就這樣要死不死地看李瑜解了那個漂亮的結,再心有靈犀般和他對上了視線。沒有由來的,常懷瑾在這一瞬間的默契里篤信這場婚宴的主角絕對不是李瑜,他放松肌rou有了看門口新郎新娘姓名的勇氣,果然不是。他站在門口等他,并且相信他一定會朝自己走過來,難以言喻的,這個夜晚他的確和李瑜產生了某種冥冥注定,殊不知他自以為的更進一步,是李瑜對藕斷絲連的抗拒。李瑜出了會場,沒有像之前一樣躲避常懷瑾,只冒著零星酒氣,朝他道,“走吧?!?/br>黑色邁巴赫隱入沉默的夜色,誰也沒有先開口,李瑜只淡淡地看著窗外,像還未完全清醒。“今天朋友結婚?”常懷瑾問他。李瑜反應了幾秒,小雞啄米般點點頭,補充了一句,“之前喜歡過的那個學長?!?/br>“是么,”常懷瑾莫名覺得舒坦,開口嘲諷道,“你去當伴郎?”李瑜還是安安靜靜地點頭,看也不看他,讓常懷瑾覺得被忽視著,有些煩躁。“那你呢?”他問,“有沒有戀愛?!?/br>李瑜搖了搖頭,小聲答,“沒有?!?/br>常懷瑾果然嗤笑一聲,“五年了,你還沒找到你的愛情?”他這樣刻薄,似乎在報復這幾天遭受的冷遇。李瑜卻沒露出挫敗之類的表情,只是終于轉過頭來舍得看他,再索然地搖搖頭,平淡而理所當然地回答他,“沒有呢?!?/br>常懷瑾知道自己應該有得逞的快意,卻只覺得寥寥,在被注視的幾秒間感到細微的膽怯。“去哪里?”他轉移話題。李瑜收回目光,“我家在、藻庭小區,能麻煩你把我送回去嗎?”“回家?你把我當司機使喚呢?!背谚α艘宦?,又沉默下去。這玩笑從前也有過,可如今誰都不太能笑得出來。李瑜喃喃問他,“你想當什么呢?”常懷瑾咬了咬后槽牙,沒有搭話。他當然不會放李瑜回去,今晚氣氛這樣微妙,連酒店大堂的視線交疊都似五年前他隔著搖晃人影的驚鴻一瞥——常懷瑾不介意帶李瑜故地重游,替他想起從前他們共享的那份快樂。邁巴赫停在蒲公英招牌幽幽照亮的門口,常懷瑾朝他道,“下車?!?/br>李瑜乖巧地跟了下去,常懷瑾要怎樣演他都愿意配合,只求他耗盡這點耐心,演完了好散得干凈,他不想承受那些曖昧又惡心的短信了。他深知自己是羨慕彭宇丹和秦杉的,也深知那便是他想得到的,更深知這是常懷瑾決計給不了的。他只希望這個愚蠢的男人能夠停止撩撥,還他清凈無望的生活。該落幕了。蒲公英五年間的改變并不大,常懷瑾進去朝幾個認識的朋友打了招呼,李瑜無師自通地坐到了自己第一次來時坐的地方。常懷瑾發出一聲輕笑,志在必得地相信李瑜也被命運cao縱著,好共他一起回到曾經最幸福的那段日子。他給李瑜點了杯酒,被這人小口抿著,再又替他摘了眼鏡。葉杏大概真把這破酒吧當家,時刻都在扮演龍套,瞪大眼珠子不敢湊上前,他認得李瑜的,何況今日這畫面像極了五年前第一幕相遇的排演。常懷瑾坐在李瑜對面,看他一口一口喝著淺色的酒,在蔚藍的燈光下顯得朦朧又妖冶,讓常懷瑾突然也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看著,看他的睫毛灑下悠長的陰影,看他上挑的眼尾那樣熟悉,他還是很顯小,像個剛滿二十的青年,誤入野獸蟄伏的酒吧,等他去拯救。他和李瑜隔著幾拳距離,似乎只要他輕輕一攬,他們錯失的五年,他稀里糊涂的這五年,就能消失得干凈,再也不用徒勞地頻頻回看。他就要這樣做了。“先生——”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葉杏提心吊膽地看著十八往常懷瑾身上湊,這小孩笑彎了眼,“先生,好久不見,您怎么突然來酒吧了,不想我么——”他驀地止了話頭,眼睛粘在李瑜臉上,對方也就傻呆呆地和他對視著。常懷瑾倏地緊張起來,似乎覺得這十分不妥,他的計劃八成能被十八這一嗓子搞砸,他知道的,李瑜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