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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寺內一間小院之外,此處院外已是禁軍把守,那住持方才退去,沈少珩也守在了屋外,僅有封欒和葉陽二人一同進了院子。院內不知為何不曾點燈,僅余慘白月光于地,樹影搖曳,莫名顯得有些陰森。封欒許是擔心他害怕,還小聲與他道:“他不喜院內有人,因而夜間院外并無人點燈?!?/br>葉陽點頭,一面小聲:“就我們兩人進去?”若封越謀逆之心不死,封欒這么直接出現在封越面前,豈不是有些危險?“他傷不了我們?!狈鈾枵Z調略有愧疚,低聲道,“當年他逼宮,朕傷了他,而今他形如廢人,是絕對傷不了你我的?!?/br>葉陽只能不住跟著點頭。這院內的氣氛實在太像恐怖片現場了,他緊張。到了屋外,封欒輕輕敲了敲門,葉陽聽得屋內一陣異動,還夾雜著幾聲貓叫,封欒這才開口,低聲喚:“阿越,是我?!?/br>無人應答。封欒早料到封越不會開口搭理他,他等了片刻,便直接推了門進去,那門后站了幾只貓兒,被嚇得炸了毛跳開,葉陽更覺得這畫面像是恐怖片了,他下意識攥住封欒的衣袖,封欒身形微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將他一塊帶進了屋中。屋內只點了一盞孤燈,桌案上鋪了兩卷書冊,而在桌案之后燭光幾乎照不到的地方,有一個人影,那人身子大半都隱在了黑暗之中,懷中抱著一只黑貓,睜著綠幽幽的眼睛,弓背炸毛,正沖著他們哈氣。封越撫著黑貓的背,好歹令那只貓兒安靜了一些,他也因此朝前略傾了些身子,在燭火之下露出半張臉,那面容的確與封欒極為相似,只是滿面病容,膚色蒼白如紙,撫在黑貓背上的手瘦骨嶙峋,除了那鼻子眉眼的模樣之外,沒有半絲與封欒相像的地方。而封欒牽著葉陽的手,站在距他丈余距離的地方,輕聲與他道:“朕曾經允諾過你,若是遇見了,便會將那人帶來見你?!?/br>葉陽:“……”呵呵,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葉陽下意識抽了抽自己的手,封欒卻只當他是在害羞,他不愿松開,葉陽也不敢在這詭異的境況下弄出太大的動靜,他們等了片刻,封越卻連動都沒有動,封欒才輕輕嘆氣,似是也不打算再敘舊了一般,道:“朕已抓住了魏時?!?/br>封欒一下說起正事,本該算是戳中了封越死xue,可封越仍舊毫無反應,甚至連半點兒的懼怕都不曾有,他只是安撫著那只黑貓,甚至又已整個人退進了陰影中去。“靖淮必死無疑,楚和謙也活不了太久了?!狈鈾璧?,“禁軍層層守衛,近來你已許久未曾見到楚和謙了吧?!?/br>封越懷中的黑貓已重新蹭進了他懷中,甚至舒服得打起了呼嚕,而封越一言不發,似是干脆當他們都不存在。封欒蹙眉看著封越,可他一點也看不出封越此時心中的想法,封越此時的安靜,反倒是令他越發心慌,他稍停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繼續往下追問:“母后的事,你知道嗎?”寂靜無聲。封欒又問:“是你讓人做的?”封越依舊沒有回應,反倒是那只黑貓,扭著身子想要跳下他的膝頭去,過了好一會兒,封越才微微松開手,眼見那只黑貓躍下躥出屋外,他卻仍是僵著那姿勢一動不動,封欒一顆心幾乎一沉到底,嘆了口氣,道:“罷了?!?/br>他牽著葉陽的手,也朝屋外走去,直到門邊,方頓住腳步,卻并未回首。“阿越,你可還記得,幼時讀書時,云丞相教過你我一句話?!彼驼Z,“王子犯法,庶民同罪?!?/br>封越仍是隱在黑暗之中,全無半點反應。“朕護了你這么多年了?!?/br>封欒一字一頓。“這一回若真是你,朕絕不會手下留情?!?/br>……直至出了護國寺,到了那馬車上,葉陽卻依然在擔心。他不敢想象封欒對封越說出那句話時的心情,他也不知該要如何發聲安慰,他想了許久,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封欒,也只能低聲與封欒道:“他可能就是不愛說話,這事也不一定就是他做的……”封欒輕闔雙目,似是累極了,聽得葉陽如此說,他也只是苦笑,片刻方道:“朕知道少珩和你說過阿越之事,可朕想,他并未將所有事都告訴你?!?/br>葉陽想起尚在長州時,沈少珩和他說過的那些陳芝麻亂谷子的破事,便匆匆點頭,還想著安撫封欒,道:“權力爭斗,你若不傷他,他便要傷你,你本沒有做錯——”“當初毒殺皇貴妃的人?!狈鈾璐驍嗔怂脑?,“是太后?!?/br>葉陽:“……”“阿越將皇貴妃視作母妃,他深知內情,此事若是他所為,朕一點也不吃驚?!狈鈾璧?,“于他而言,這一切,本就是朕與母后欠他的?!?/br>葉陽半晌方才開口,道:“可此事與你無關?!?/br>封欒苦笑。他似乎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與葉陽道:“你一定覺得奇怪,母后過世,朕為何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傷心?!?/br>葉陽覺得他只是想要傾訴,便也不曾接話,只等著封欒繼續往下說。“太后對朕嚴苛,說到底,朕與她之間,還是不像母子?!狈鈾杩寇囓嚤?,輕聲低語,“幼時動輒罰罵,四書五經朕不知抄了多少遍,朕有時甚至覺得,朕不過是她爭寵奪權的工具?!?/br>“可朕分不清?!狈鈾栝]上雙眼,往事歷歷在目,他卻已經辨不清了,“朕幼時生病,太后也會悉心照顧,可朕也知曉,她從未曾將朕當作是她的孩子?!?/br>他仍舊語調平淡冷靜,像在說一件與他并無多少關系的事,葉陽卻聽得難受,沈少珩說,封欒母妃過世時,他年紀還小,母妃不受寵,先帝不喜歡他們,那便幾乎等同于沒有父親關愛,太后對他又嚴苛,那豈不是就是說,自太妃故去后,他連母親都沒有了。好歹封越將皇貴妃視作母妃,那也就是說,皇貴妃待他極好,又有長兄對他百般袒護,哪怕他已有心謀逆,封欒卻仍是留了他一命。封欒遮遮掩掩將封越藏了這么多年,無非便是因為斬不斷這血脈親情,他奢求胞弟心底哪怕還藏著一絲一毫的兄弟之情,可到頭來,封越只是恨他。“說來奇怪,朕并不覺得難過?!狈鈾鑵s在笑,“這幾日,朕只是抑不住想起太后以往說過的那些話?!?/br>“這深宮本就是吃人的深淵,哪有人能得善終?!?/br>葉陽心中五味雜陳,他方想開口,本想說節哀順變,可聽封欒又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他便閉了嘴,輕輕拍了拍封欒的手,實在不知還能如何出言安慰。封欒已經接著說了下去。“而今朕失了母后,又沒了弟弟?!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