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br>
向杰尷尬一笑，轉頭幫聞佳收拾東西。

他有一張招人喜歡的臉，那就是他吃飯的工具。聞佳上個助理因為懷孕轉到幕后管理崗，于是她不得不換一個助理。而這個機會，便因為種種原因，最后落在向杰頭上。

她虛著眼，打量著這個弓著背，老老實實收拾東西的小伙子，忽然振奮起精神，拍了拍手，“大家，收拾一下，出去吃夜宵，我請客?！?/br>
屋內爆起一陣歡呼，連同向杰在內。不過他的笑容是浮在臉上的，眼角沒有皺紋，看得出眼底的疲倦。

“累了？”聞佳問他。

向杰不敢直說，只笑，“還好?！?/br>
“這一行就是這樣，你得習慣?！甭劶驯е觳?，好像在傳授經驗，“要想做得好，最起碼，你得維持曝光度。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你?！?/br>
向杰想起被自己荒廢的直播間，有些訥訥?；琶c頭承認佳姐說得對。聞佳也不知道他是真懂得還是敷衍應承，淡然一笑，拎著個小包跟著大伙兒出門。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無論多晚，總有可以吃夜宵的地方。公司外就有熱鬧的夜宵小攤，似乎專做他們這群夜貓子的生意。

向杰跟在最后面，看著歡呼雀躍的新同事們在一個小攤占領了大部分地盤。

燒烤啊。

向杰笑了一下，腦海里閃過何亞寧的評價，不健康的東西。

聞佳手上仍端著她的保溫杯，小口小口地喝著。顯然她不會和大家一樣吃上火的東西。

向杰環顧四周，看見一個賣扁食的小攤子，便自作主張幫聞佳點了一碗，送了過來。

她詫異地抬起頭，看了向杰一眼，笑了，“我一般不吃的?！?/br>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謝謝?！?/br>
在一群熱火朝天吃燒烤的人中間，喝一碗扁食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向杰沒有吃夜宵的習慣，買了一瓶礦泉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好像這天發生的一切如同一場夢，而他還在夢中，來不及醒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問我的？”聞佳舀了一勺扁食湯，噘著嘴唇輕輕地吹著，“我看你好像還挺疑惑?！?/br>
向杰正在喝水，聽到聞佳的問話，喝水的動作被按下暫停鍵。一顆水珠從他的唇邊滑下，順著脖子，途徑鎖骨，最后隱沒在暗紅色的T恤里。

他抹了抹嘴唇，眼里泛著光，“佳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一般來說，像聞佳這種級別的，需要找個助理是分分鐘的事。只要她愿意，隨便發布一條信息，都會有大量的面試者趨之若鶩。

怎么會專門聯系上他？

“我說過，我看過你的視頻?！甭劶研⌒囊硪淼爻粤丝诒馐?，上面還綴著碧綠的蔥花，“怎么，你不相信？”

“沒有不信?！毕蚪苡謹Q開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口，“真的沒有，我只是疑惑?！?/br>
“疑惑什么？”聞佳笑了，“讓我猜猜，你是覺得自己運氣好？”

向杰笑著點點頭。

重新把塑料勺子丟回湯里，聞佳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不到最后，別輕易下定論?！?/br>
向杰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不過聞佳似乎也沒指望他能懂。當同事們開始追加烤串的時候，她微微閉了閉眼睛。竟然就坐在沒有靠背的小板凳上閉目養神起來。

向杰知道，她是累了。

晚上八點半開始的直播，一直持續到十二點。吃完夜宵已經凌晨一點多，員工陸續散去，聞佳卻還在電腦前倒騰著什么。

“佳姐，你還不走??？”向杰見辦公間里只剩她一個人，猶豫著要不要給她留燈。

“嗯？”她一只手托著腮，瞅了向杰一眼，“你先回去吧。明早八點半早會，我們復盤一下今天的直播?！?/br>
向杰看見電腦屏幕上的畫面，是今天直播的內容，內心猛地一顫。

加速看完，那也得一兩個小時了。不知為什么，向杰忽然想到了何亞寧。

心猛地就被揪起來，久久不放。他慣于叫苦叫累，今天似乎已經是他的極限。但真正比他更苦更累的人，卻仍在默默無聞地工作著。

從不抱怨。

聞佳似乎意識到向杰還沒走，抬起頭來，“怎么了？”

又露出關懷晚輩的笑容，“是不是有些不適應？”

“沒有?！毕蚪苊偷睾笸艘徊?，幫她關了一些燈，“佳姐，那我先走了?！?/br>
不知為什么，向杰忽然就很想跟何亞寧聯系。

他的聯系方式就躺在手機里。只要向杰愿意，以何亞寧這樣的好脾氣，過不了多久，他就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可是向杰不敢。

畢竟已經這么晚了。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得那么不合時宜。

走在已經夜深人靜的街頭，向杰忽然覺得，自己低估了對何亞寧的依賴和思念?？赡苁且驗?，從新老板身上，看到了何亞寧的影子。

那天晚上，向杰到底還是沒能給何亞寧發出任何一條消息。他本可以有很多種問候方式，他們又沒有分手，說一句“我想你了”也不算逾矩。

又或者分享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對了，他好像還沒告訴何亞寧，他換了一份新工作。這份工作談不上輕松，可新老板卻讓向杰止不住地想起他。

“原來工作狂是真的存在啊?！毕蚪苌踔炼枷牒昧舜蛉さ脑??？墒堑阶詈?，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攥著手機，說不上自己到底在等些什么，向杰就這么一直回到了臨時的住處。

清晨的復盤例會令向杰大開眼界，內容密度高得嚇人。聞佳精神抖擻，眼底敷了一層淡淡的粉，蓋住黑眼圈。

從產品的選擇，到節奏的把控，甚至連向杰這個新要素對直播間引流的作用，都直接轉化成了數據，落在向杰面前的表格上。

“小向不錯，就是開頭有點緊張了?！币粋€看上去地位還挺高的男人總結，向杰被表揚，臉紅了紅，又聽對方說，“但是，還需要努力跟上我們的步調?！?/br>
向杰又在眾人的目光中把腦袋垂了下去。

“后天晚上沒有直播，”聞佳將手上的資料卷成一個圓筒，輕輕敲了敲向杰的手臂，“但是有個飯局，我帶你認識一些朋友?！?/br>
向杰不解，聞佳又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了，很多事還是要參與的?！?/br>
向杰趕緊應了。

聞佳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沖向杰，“你不用擔心，平時穿著就好。大家都很隨便，人也很好相處?！?/br>
“知道了佳姐?！毕蚪軕艘宦?，知道聞佳大概也真是拿他當晚輩來看。

其實他運氣蠻好的，向杰打開電腦，畫面上出現了聞佳興奮的笑容，“hellobaby們，我是你們的佳姐——”

他是不學無術的廢柴，爛泥扶不上墻的家伙?？善宦酚?/br>